一只茶杯圈住一杯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單單圈住了一杯水,沒有源頭,亦沒有盡頭。中國的歷史大抵像一只茶杯,單單守住了一份圓滿,無所謂快樂,也無所謂悲哀。
掩卷沉思時,首先從記憶的湖面泛起的是歷史盡頭那一道道光彩的背景。三國時的羽扇綸巾,先秦兩漢的明月關(guān)塞,長安城的紫氣輝云……當亙古之《國風》吹過,當千年的玉門簫起,我們問茫茫寰宇,萬里之遙的塞外,是誰在揮舞著大漢的旌節(jié)向東眺望?鐵馬冰河,孤村僵臥,是誰在彌留之際幽然長嘆?……我們固然當為唐宋的一片歌舞升平而擊節(jié),當為忽必烈的鐵騎馳騁中亞的土地而歡呼,卻更不應(yīng)當忘記民族盛衰交替和前進之路的坎坷崎嶇。當大清帝國國勢衰微,列強的屠刀殘殺我中華兒女,江河兩岸的餓殍哀鴻遍野時,咸豐卻身處梨園,粉飾太平——殊不知那京劇大刀上沾的可是中華兒女的血呵,殊不知那一份梨園的圓滿之下,歷史的狂吼成了湮沒在茶杯中的嗚咽,一種叫做靈魂的東西成了可笑的裝飾。
難忘電影《南京,南京》中的一幕:當四五個日本兵沖入教堂時,上千名中國人無一不面露懼色,木訥中流露的是恥辱與妥協(xié)。當日本兵讓他們舉起雙手時,他們就像任人擺布的玩偶,乖乖地,機械地,舉起了一雙雙軟弱的手,甚至是舉起的一桿桿槍!已經(jīng)習慣了戰(zhàn)敗,已經(jīng)習慣了沒有自由。面對區(qū)區(qū)幾個散兵的堂堂中國軍士,竟拿不出勇氣為生命孤注一擲,為尊嚴與自由奮力一搏!而當歷史的車輪壓過奧斯維辛,聽到的是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看到的是母親的哭泣和孩子驚恐的眼神。而今,奧斯維辛的天空湛藍而透明,一排排高聳的建筑直插云霄,似要打破這里的平靜。難道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歷史?——沒有!不但猶太人沒有忘記那曾經(jīng)的苦難,每當猶太人紀念的那天,德國總理更總是跪在營前,默默悔過。男兒跪地驚天地,何況總理?我們總譴責為何日本不肯承認侵華罪行,卻要一次次的苦吞被掠勞工和慰安婦的敗訴。我真不知道這究竟是“維護當今世界和平”之大幸,抑或中華民族之大不幸。
中國,哀怨的楊柳,憂郁的琵琶,惆悵的明月——這是一種諷刺,亦是一種無奈。中國,太寂寞了,它的子孫演奏不了氣勢宏大的交響樂,也就只能哼上一段感傷的小調(diào),自怨自艾。它好恨,它多么想大叫一聲“好恨”,然而圓滿依舊,只有冰冷的淚水滑落心間——杯中的水一片平靜,竟沒有一絲漣漪。
中國太不幸,因為有太多空洞的眼睛,有太多茫然的表情,有太深的安逸思想——這才是中國的大悲劇。
而現(xiàn)在,或許當時我們來打破這圓滿的時候了。千年傳承的紫砂,沉淀的是歷史的濃重,而如今的我們,當賦予它更熱烈而深刻的內(nèi)涵:只愿使其品嘗歷史的濃重以及對未來的熱烈;只愿歷史的怒吼不再無聲;只愿在風口浪尖之上品茗之時,我們能有一種自信中華笑傲全球的豪邁與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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