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Sinless
淅淅瀝瀝的雨迷離了窗的眼睛。窗外是分不清凌晨還是黃昏的模糊天色,平平仄仄,氤氳的雨色和單薄的雨聲化開了草與灌木的綠,深深淺淺。窗內的小小身影輕輕地靠在玻璃窗上,那是你,Sinless,你是一只布偶,你的主人給你取了名。
可你不覺得自己真的如名字一樣天真無邪。瞧那一身的輕紗,繁復的蕾絲花邊因為無人熨燙變得褶皺密布,早不復當年可愛的優雅。你曾經因此抱怨過,哭泣過,謾罵過,詛咒過,這些怨恨在心里都留下清晰而銳利的傷痕,直到你明白這些都是徒勞。將眼神飄向室內,一屋塵埃,漂浮的細灰散發出一股衰老的味道,有時候你也覺得那是等待的味道。
地板上厚灰記錄了魚的來訪,一個個小巧的腳印像古老信件上用來封口的紋章,帶著未知到來,帶著未知離去。沒錯,魚是一只貓,一只有著致命的美麗的貓——魚有白化病,通體雪白,連眼睛都閃著珍珠的光澤。
你和魚認識很久了。還記得你和他第一次相見也是這樣一個春季的雨天。你靠在窗邊,木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打斷你的出神,你帶著驚訝的回頭,看見了魚,純白的長毛濕漉漉的貼在他身上卻絲毫不顯狼狽,訝異使你說不出話來,要知道他是除了門邊風鈴外唯一會動會發出聲音的物體。
“叨擾了,這位可愛的女士。我叫魚,可以借貴府躲雨嗎?”魚感覺到了你的注視,停止梳理自己,兩條前腿優雅地直立在柔軟干凈的腹部前,頗有紳士風度地向你問好。
你愣了片刻,“這不是我的屋子,不過你可以呆在這里。我叫Sinless,你真漂亮,”你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就稱贊別人外表,“像月亮的孩子。”
“謝謝稱贊,”魚愣一愣,然后唇邊劃過一絲苦笑,“我更希望你叫我月光游俠。我自己也是對這一身白毛很驕傲呢。除了不能見陽光之外……反正貓都是晝伏夜出的啊。”他喃喃的語氣有些滄桑,但仍然染著玫瑰的浪漫氣息,如晚宴上的最后一支舞曲。你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種檸檬味的傷感。
魚的身世其實很簡單,從一出生就帶著月亮的恩賜,被愛干凈又怕麻煩的主人一腳踢了出來,離開了母親,于是摸爬滾打,身在江湖飄。
“那么,你和我一樣,”魚環視了整個寂寞的屋子,仍用那自嘲的口吻問道,“也是被遺棄了?”
你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沉默配合著不停的敲著窗的雨滴,喧囂又安靜。你從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被遺棄了,你只是在等待,等待那個不常回來的連名字都忘了的小主人。
你搖搖頭,“我沒有被遺棄。”
“嘿,我說,”魚跳上窗臺盯著你瞧,“這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總是這樣,我們對于他們來說只是‘東西’,所以我們貓從來不把心交給他們。”
你想反駁,張了張嘴但沒發出聲來,你覺得自己開始有些生氣了。如你一貫相信的,主人她并沒有遺棄你,從來沒有。
你瞪著魚,眼睛突然就被水汽給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