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你戰死了,在大漠深處,蕭條的城池里,有漫天的飛雪湮沒了你的鎧甲。
夫君,在那遙遠的塞上,你獨自一人,是否感到一絲寒冷?
你是否還記得,江南的一草一木?還有我們的相遇?
又是暮春,桃紅未變,人依舊。
我撫摸手中如絲的碧草,它們纖細而柔軟,在泥土里寸寸肆意地生長,并散發著獨屬它們的雋永的香氣。
我仰望的這片清麗天空下,偶爾有飛鳥迅速地掠過。輕捷的,不留下一點痕跡。
江南的云朵是層層疊疊的潔白,我有時會看上一整天,知道天空開始沉靜。
夕陽余暉,我起身離開,卻看見你策馬而來,掀起一地如沙似雪的碎葉。你的赤兔嘶鳴,昂揚正如你,壯志凌云。
是啊,你還有一匹赤兔,怎還會敗呢?
他們說,你把赤兔,渾身如烈焰般熾熱的赤兔,送給了重友,你的副將,為了讓他能帶領百姓成功地逃跑。
我騎過赤兔,它是認主人的,因為我身上有你的氣味,它才讓我翻上馬鞍,迎著風小跑了一段。
我終于明白,為何你吟鞭飛馬時顯得尤其英氣逼人,可以體會的,在如此開闊的高處,你是如何的驕傲,如何的勇猛,如何雄心勃勃地想要為國殺敵。
赤兔,五年的坐騎便注定它不再是一匹平凡的馬。
因為,你是將軍。
是我生生世世的王。
黃昏又一次安靜地逝去。
心,卻無法同樣安靜地跳動。
一身縞素,我出門,雪落白發,雪落蒼茫,雪落花凋,飛雪狂風將亂我,徒有悲添。
風雪彌漫,我轉身,卻看見你坐在榻上,雙手掩面,我看不清你的表情。你還是沒怎么變,眉宇間還留有當年騎在赤兔上的驕傲。
你終于將雙手放下來,臉部線條有如刀斧雕刻般堅毅。
我踱進屋里,你也走過來,流著淚,像個孩子一樣抱住我。我那么用力地抓住你的手臂,似乎這樣便能讓你在我的生命里不滅,我越來越用力,緊緊地揪住你的衣襟,盡管我已經沒有力氣。
而你卻突然消失了,在我的視野里,不留痕跡。唯有桌上的折梅,幽香綿綿,孤寂又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