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爺”金元寶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手里捧著個熱水袋,端坐在麻將桌前,迷蒙蒙地瞅著對面的女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他對面的女人濃妝艷抹,留著一頭棕紅色的大波浪,懷里抱著個小女孩耷拉個腦袋正呼呼大睡。門外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凜冽的寒風猛烈地撞擊著門窗,發(fā)出低沉的怒吼。遠處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狗叫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把冬夜的蕭條與寒冷送進了這狹小的屋子里。女人習慣性地拉了拉披在孩子身上的大衣,將自己的臉深深埋了下去,緊緊地粘著孩子的額頭,嘴里謾罵這寒冷的鬼天氣。
“該你了,快點!”屠夫黃大彪朝著女人嚷嚷著,同時用麻將狠狠地拍打著桌子“啪啪”作響。嘈雜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孩子,但見那孩子緊皺眉頭,嘴巴向下一撇,哇的哭了起來。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黃大彪,沒好氣的說道:“你就來不及了?精蟲上腦就早點回家陪老婆去?”女人搖著身子,手輕輕地拍打著孩子,側(cè)身給了黃大彪一個白眼。黃大彪像做錯事的孩子,手不停的撓著自己的頭,嬉皮笑臉的看著女人。
養(yǎng)豬大戶朱財福那豬肝色的“油團”臉上露出一絲淫邪的微笑,肥腫的眼皮瞇成了一條線,在女人身上上下掃射著。“表嫂今晚這身打扮,哪個男人看了不精蟲上腦。”說著話,朱財福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你看今晚三根老槍全被你放倒了,再輸下去,我們衣服褲子估計都要留這里了。”
女人瞥了一眼朱財福,冷冷的說道,“‘豬公’,你今晚才輸多少,趕明兒哪家辦喜,‘豬公’你賣頭豬,讓大彪給它一刀,‘財神爺’多賣點炮仗蠟燭,你們大把大把的錢就來了,還在乎這些小錢。”說著女人下意識的把孩子往懷里送了送。孩子再次深深地睡去,消瘦的臉龐露出不易被人發(fā)覺的微笑,也許她的夢很美。只是殘留在眼角的淚水讓女人心里有一點點莫名的堵。
女人重重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好像是想把什么東西甩掉,又像是抖擻精神。女人探身抓了一張牌,用大拇指和中指用力的捻了好幾遍,牙齒狠狠地咬緊唇邊,嘴里念念有詞,依稀聽到女人叨叨著“救救賭博人。”接著女人沒好氣的將那張牌扔到桌面上。
半晌,聽到“財神爺”金元寶蹦出一個字:“碰”。 黃大彪瞪著銅鈴大眼嚷嚷道:“元寶兄你搞什么鬼,我牌都摸了,你就別碰了!”女人可不干了,直了直身子,戳著桌面的牌嚷道:“叫碰必碰,規(guī)矩不能破。”黃大彪很不情愿的將牌放了回去。
金元寶用手搓了搓迷蒙的睡眼,嘟嘟著:“這都幾點了?都快睡著了。”女人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偶喲,再過五分鐘就12點了,明天我還要早起送囡囡上幼兒園,大伙抓緊了,最后幾局!”朱財福色咪咪地看著女人說:“表嫂贏了錢就趕我們走啊?我們?nèi)齻€老爺們你就留一個給你暖被窩唄!”女人扭頭吐了口濃痰,“誰稀罕你們這些臭男人,豬公你少給我貧嘴,你倒是給我快點啊。”
這時,一句“主人,那家伙又來電話了”的呼喊聲響徹了整個屋子,在寧靜的午夜里顯得那么的刺耳,原來是女人的手機響了。女人下意識的摸了摸孩子的臉蛋,這次孩子睡得很香,沒被吵醒。女人看了下來電顯示,是女人的丈夫老墩打來的。“出海捕魚有半個月了,一直沒信號。今晚有信號,許是進港了,看來也快回家了。”女人自言自語著,一臉幸福,說話間把手機關(guān)機了。
金元寶被鈴聲震的緩過來神,睡意頓時無存,對著女人說“怎么不接電話?”女人白了他一眼:“老墩如果知道我現(xiàn)在還在賭,他非劈了我不可?我估計他明后天會回家,到時候我就不能賭了。今晚玩?zhèn)€痛快點,通宵好了?”
三個男人頓時精神抖擻,仿佛被打了針強心劑,摸牌甩牌都變得干脆利落……
昏黃的燈光下,煙霧妖嬈。四張貪婪的臉夾雜著放肆的笑聲與無邊的謾罵聲,上演著賭徒們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