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兜里裝著她早上倉促疊好的一顆幸運星,寫著:“今天我出嫁了,可我知道,我愛的是你。”
她頭發烏黑,短齊耳邊,一雙大眼睛,格外亮麗。她初三時喜歡上班里一個男生,男生不很高,健壯卻很斯文,愛踢足球,成績也好,老是考第一名。她從來沒有向他表白過,認為能一直這樣遠遠地欣賞他就好了。她在路上碰到他,打聲招呼就要暗暗高興半天;放學不回家,在球場一圈又一圈地慢跑,只為了看他踢球;她每天在小紙條上寫一句最想對他說的話,疊成小幸運星,放在罐子里。
他倆一直同班到高中畢業,她考上一所不是很有名氣的大學,而他卻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學。入學后,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思念。她很努力,苦學4年只為考上他那所大學的研究生。一次同學聚會,大家看到她那樣落落大方,風采依舊,禁不住心生羨慕。他見到她也心神一動,但他正挽著另一個女子的纖臂。她看著他身邊那個比自己更溫柔嫵媚的女子,很好地掩飾住心里的失落,淡淡一笑,說:“好久不見了。”
她考上他那所大學的研究生。他卻沒有考研,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她過著單調枯燥的學生生活。一次放假回家,母親說,“女兒,讀書是好事,但女人始終是要嫁人的,這才是歸宿啊。”她點了點頭,走進房間,從箱子里拿出一罐裝得滿滿的幸運星,擺在書架上。
研究生畢業,她順利地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他已經自己開了公司,生意紅火。他跟一個副市長的千金結婚了。她出席了他的婚禮,婚禮主持人說,新郎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新娘家世顯赫,留學歸來,貌美如花,真是一對璧人。看著他春風得意的笑臉,她心里蕩起幸福的波瀾,仿佛他身邊那個花容月貌的女子就是自己。
過了一年,她嫁給了一個同事,兩人談了不到半年就結婚了,婚禮很簡單,只邀請了幾個至親好友。她喝多了酒,吐得一塌糊涂。她衣兜里裝著她早上倉促疊好的一顆幸運星,寫著:“今天我出嫁了,可我知道,我愛的是你。”
她一直過著平靜的小康生活。一天,在街上遇到一個高中時的同學,聊到他,生意失敗竟終日流連酒吧,妻離子散。她找了好幾天,終于在一家小酒吧見到他。她遞給他一本存折,是她和丈夫所有的積蓄,她對他說,“我相信你能從頭再來,東山再起。”他打開存折,108萬的巨額數字讓他不可置信,親朋好友曾一度聽到他說“借錢”就冷眼相向或避而不見。她只是一個讓他已經淡忘了的老同學,卻如此慷慨,他很驚奇,她淡淡一笑:“朋友應該互相幫助。”后來,她丈夫知道了,一個重重的巴掌甩過去,她暈倒在地。丈夫說:“百萬存折,不打聲招呼就給了人,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她心里很踏實,她不怪罪丈夫,她心甘情愿接受丈夫這重重的一擊,她沒有流淚,也沒有說話,雖然她從來沒向別人承認她愛他,她也不否認她愛他。
他的公司八年后成為省內同行業最具競爭力的大企業之一。
他帶著300萬現金和他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轉讓書來到她家。她丈夫樂呵呵地說:“不必客氣,朋友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丈夫在股份轉讓書上簽了字。她說:“留下來吃頓飯吧。”他答應了。飯菜端上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最愛吃的幾樣菜諸如苦瓜、老南瓜、辣椒肉絲、紅燒牛排等等全都有。但看到她一臉恬靜地為丈夫兒子夾菜時,他心里釋然,自己想多了。臨走時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請帖,“希望你們到時都來。”她以為是他又有什么分公司開業,不以為然,接過請帖隨手放在茶幾上。送走他,轉身回廚房洗碗筷,她丈夫高聲說:“人一有錢就風流,你這個老同學,又娶第二個女人了。”她手一顫,被一個破碗口劃了一下,血涌出來,滴入洗碗盆,她看著盆里泛紅的水,想起那個女子的那身婚紗,似乎就是這個顏色。可那個女子,那個副市長的女兒早就把他給“休”了。
一晃她已年逾花甲,一天突然昏倒,送去醫院,檢查后,醫生臉色沉重,把她丈夫叫到一邊。她是個聰明人,叫住醫生:“我還可以活幾天?”“三個月。”她拒絕住院,回家為自己準備后事,親朋好友紛紛趕來見最后一面,而他是最后一個來。她躺在床上,神智不清,但看到他手上的幸運星,立刻清醒過來:“這是給我的嗎?”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說:“是,是我給你的。”這顆幸運星是他出機場時,一位為紅十字籌款的小女孩送給他的。他把幸運星放在她的手中,她緊握著,又放在胸前。她指了指旁邊的桌子,那上面也放了一顆幸運星,那是她昨晚疊的,她說:“我還有20罐幸運星,我去了以后,你把那些連同這兩顆和我一起火化,好嗎?”說完,她合上了眼睛,平靜而安詳。
火化那天,他按照她的遺愿把那些幸運星撒在她身上。回家時,他發現身上還有兩顆,心想,留個紀念吧。
他老了。他戴著老花鏡在花園看書,4歲的孫子突然拿著兩張小紙條跑到他面前:“爺爺,這上面寫的什么?”他看了第一張紙條,上寫:“黎輝,你今天穿的那身藍色球服好好看。還有‘8’這個號碼我喜歡。”他皺皺眉:“這紙條從哪兒來的?”“是你放在書桌上的那兩顆小星星里面的。”他愣了,看第二張紙條:“輝,有一種幸福是有個能讓你不顧一切去愛他一輩子的人。”他什么都明白了,頓時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