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無聲地插進防盜門鎖,輕輕一擰,防盜門便開了。門只鎖了一道,說明丈夫在家。難道他知道我今天回來,提前回家給我準備可口的飯菜的?可我并沒有告訴他我這次出去采訪要哪天才能回來的,不是我不告訴他,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出去后什么時候能回來。我回來前也沒有打電話告訴他的。丈夫在家,一股踏實的感覺立刻爬上了心頭。我猛地拽開了門,大喊一聲:“我回來了!”我要給丈夫一個意外的驚喜,也是想嚇他一跳的。
我跳進屋,猛地愣住了,我大喊一聲還沒來得及回攏的嘴一下子定格成了一個大大的O字,我要給丈夫的驚喜和驚嚇瞬間變成了我的驚訝──一個看上去并不比我年輕多少的女孩站在我家的客廳里,目光驚惶地望著猛然間跳進屋里的我。她的嘴也同樣的定格成了一個大大的O字。
她絕對是個女孩,而不是個女人,一個結了婚的女人目光不會如此驚惶羞澀,還有她快速騰起如夕陽般血紅的臉。
我心中剛剛想給丈夫一個驚喜的沖動頃刻間成了冰凌,連個緩沖都沒有。刺得我的心冰冷而疼痛。我的意識清醒地告訴我,站在我家客廳里的這個紅紫了臉、驚惶失措的女孩一定是我丈夫的情人了。
我丈夫把他的情人領回家里來了。
其實,我早已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丈夫有了情人。我是丈夫的妻子,我也是女人,女人的感覺一向是很準的。我從來沒有質問過丈夫有沒有情人,在這個物欲橫流精神貧乏的時代,誰還會認認真真地問這個問題呢?
可是,我丈夫的情人現在站到了我家的客廳里來了。我不想知道和面對的問題突然就真真切切地擺在了我的面前,這是我想都沒有想過的。
那一瞬間,我和丈夫的情人四目相對,她的目光始終是驚惶著想面對我卻又不敢正視我。而我看她的目光,十幾秒的驚訝后,竟然慢慢地平淡下來。我很納悶,我的目光本應該仇視著射向她,可沒有,我知道自己的目光沒有仇視,因為我的心中根本沒有恨起來。有那一瞬間,我差點沒后退著走出家門去,就在我的腳準備后退的時候,我的意識強烈地告訴我,這是我的家,我不應該后退的。
我迅速地關上了門。我害怕自己跑出去,我必須切斷自己的退路。
換上拖鞋,脫下外套,把我的包在門后的衣架上掛好。我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她始終像一尊雕塑似的呆立在那里,目光隨我而動,但不碰我的眼睛。
我有條不紊地做完了這一切,我甚至還沖她友好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尋找把情人領到家里來的我的丈夫。我很快便把他找到了,廚房里有叮當的響聲。我打開廚房的門,沖著低著頭全神貫注一心一意切著菜的丈夫輕叫了一聲:“我回來了。”
我知道,我這一聲會猶如晴天霹靂。丈夫全身猛的一顫,菜刀便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短促清脆的響聲,差點沒砍在他的腳上。丈夫面色死灰地望著我。我的身后刷刷地響起一串急切的腳步聲,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站在客廳里的丈夫的情人。顯然她是聽到了菜刀落地的聲音跑過來的。我心里兀的升起一股濃濃的酸意,為她急切切跑過來的腳步。我側了一下臉,我看見她的目光在丈夫的身上迅速地上下掃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的菜刀上,菜刀上除了有一絲切菜留下的菜漬痕跡,什么也沒有。我聽到了她從內心吐出的一聲如釋重負的喘息聲。
她緩緩地往后退去。
她的這聲如釋重負的喘息聲突然間讓我從內心深處感觸到了一點什么。我看見丈夫的目光越過我伸向了她,我知道我內心的感觸是什么了,是牽掛。丈夫的眼睛里分明在牽掛著她,而她急切切跑來的腳步和喘息聲不是告訴我,她也在牽掛著我的丈夫嗎?我從丈夫的目光中得知,我已經不是他所牽掛的人了。
我一直以為丈夫是牽掛我的呢!
我原以為我每天從外面回來,丈夫把做好的飯菜給我端上來就是對我牽掛呢。這一刻我明白了,那只是他的勤勞和家庭里的一種責任。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他的目光對走進家門里的我滿含牽掛了,眼睛里沒有,心里自然不會有的。眼神由心生,他的心里牽掛的已經不是我了,而是牽掛著聽到菜刀落地急切切跑來的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她跑過來所牽掛著的一定是我的丈夫了。愛由心生,如此的牽掛,不顧我的存在而急忙跑過來的她,一定是深深地愛上和牽掛上了我的丈夫。
我是這個家里的女主人,而此刻的我卻站在了兩個互相牽掛著的男人和女人中間。男人是我的丈夫,女人是丈夫的情人。我只是名義上的一個妻子了。
女孩轉身向外走去,她的腳步遲緩,她擔心著我的丈夫。我跟著走了出來,我對已走到門口準備穿鞋離去的女孩說道:“你別走。”
丈夫從后面過來,拽著我的胳膊急急地說:“一會兒我跟你解釋。”他拽著我胳膊的力量很大,似乎害怕我會撲向女孩。
我回頭對丈夫笑笑,我的笑告訴他,我不會怎么樣這個女孩的。丈夫的手松開了。我走到女孩的跟前,輕輕地拉起她的一只手說:“你別走,真的。我是回來跟他協議離婚的。”
片刻的沉默后,女孩一下子撲在了我的身上,死死地抱著我,她的哭聲很輕,但我的肩上很快便熱乎乎的了,那是她的淚水。她嚶嚶地哭泣著對我說道:“姐……對不起。”
我撫拍著她顫抖著的脊背,我心有酸楚但還是誠懇地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真的。”我的目光轉向了我的丈夫,他的眼睛紅紅的,望著我們,我說:“牽掛一生,相愛一生。”
我的丈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我扶起女孩,輕輕地把她推到了丈夫的身邊。
邁出家門,我沒回頭,隨手輕輕地關上了門,把我的丈夫和他的情人關在了屋里。我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就不是情人了,而是牽掛一生的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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