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的簡,穿著帶刺繡花紋和重疊蕾絲的睡裙,推開她在英國漢普郡家中的窗戶,呼吸著從原野吹來的輕柔微風。
聰慧而美麗的簡生長在由舞會、下午茶、鋼琴、鮮花和書信構織的浪漫環境中,當她遙望有如輕紗籠罩的原野時,在想什么呢?是愛情故事里那個令人目眩神迷的俊朗男子吧——他必須彬彬有禮,不能粗魯愚昧,不能不知道孟德斯鳩,不能沒聽說過莎士比亞,至于別的,就無關緊要了。
簡心中的“無關緊要”,恰恰是當時每家父母最關心的大事。女兒成年后,父母就開始忙著在家里舉辦各種聚會,沒條件的也要經常打發女兒出門交游,或者送到城里有錢的親友家小住幾天。因為只有這樣,女孩子才有可能遇見富貴男人。這些男人是否是繼承人,年收入多少,有幾輛馬車,保險箱中有多少金幣,這些早就被父母熟記于心。只要財富、地位相當,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安排女兒與之訂婚。
簡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她不喜歡繡花,不喜歡每天換三四次衣服,也不喜歡聚會時對著某個陌生男子一邊微笑,一邊用折扇擋住臉和女伴們竊竊私語。簡喜歡閱讀和寫作,向往大自然的景色,不愿意靈魂被束縛。她才20歲,已經開始創作長篇小說,這樣的女孩一定會選擇和追求屬于自己的愛情。
當她的父母開始像住在鄉下的那些中產階級家庭的父母一樣,為他們的小女兒安排相親時,簡總是拒絕參加這些聚會。
在漢普郡的農莊中,簡特立獨行地成長著,她認為生活中注定有比談婚論嫁更重要的事。至于她將來要與之度過一生的男子,她說:“總會有那么一個人的。那個人會喜歡我,并理解我?!辈痪煤螅统霈F在一次鄉村聚會上。
簡生平第一次遇到了令她無法忍受的男人,對方驕傲自大,咄咄逼人,作為一個紳士,居然比女人還善辯而又刻薄。
簡和在倫敦做實習律師的羅伊一見面就唇槍舌劍,爭吵不休。
可有意思的是,在一次次針鋒相對中,他們發現,對方是如此地吸引自己。
他們開始戀愛了,在樹林中私定終身,發誓要永遠在一起。
熱戀中的簡和羅伊意識到,如果他們想結為夫妻,廝守一生,面對的難題不亞于英國要占領法國巴黎。作為牧師的女兒,簡必須嫁給一個有家產、有地位的男人,這樣她才能無憂無慮地進行文學創作;而作為貧寒之家的次子,羅伊也一定要娶一個有豐厚嫁妝的太太,才能得到律師執照。
愛情與面包,哪個更重要?這是一道永恒的選擇題,讓每個面對它的人都痛苦不堪。為了能夠二者兼得,簡和羅伊努力了兩次——設法使羅伊當法官的舅舅看到了一份捏造簡顯赫身世的信件,但最終被知情人戳破,后來,兩人選擇私奔,又因為簡的不舍與不忍而功虧一簣。
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太殘酷,誰也不能讓對方為自己放棄所有,最終他們只能分手。沒有背叛,把一對年輕人生生拆散的是比鋼鐵還冷酷的現實。
簡回到漢普郡的農莊,安靜地寫作,偶爾參加一兩次父母安排的聚會,但她對任何男子都不感興趣,無論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還是身世顯赫的伯爵繼承人。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永遠是遠在倫敦的那個憂郁青年——這段愛情在她的心中,比時間還長,比鉆石還珍貴。
經歷了愛情這杯苦酒的醞釀與催化后,簡最終成為深沉內斂、睿智的簡·奧斯丁。
羅伊在分離后的漫長歲月中,果然當上了大法官,躋身上流社會。
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簡終生未嫁,在她死后,姐姐燒掉了她與羅伊聯系的所有信件。遠在倫敦的羅伊聽聞簡的死訊后,花大價錢買下了簡的一份小說手稿。他偶爾會帶大女兒聽音樂會,溫柔地為她系好帽帶。
他的大女兒,也叫簡。
在簡·奧斯丁寫過的6本小說中,女主人公都是勇敢熱烈,深具智慧,就像簡自己。她為那些女孩安排了圓滿的結局,塑造出一個個愛情的理想國,卻獨獨沒有在生活中為自己尋一個歸宿。在那個永恒的問題——“愛情與物質,哪一個重要”面前,堅持追求人性自由、愛情純真的簡,將兩樣東西都拋棄了。
既然世間很難出現一個將二者完美結合的配偶,那么,小姐們,我寫給你們看吧。
唯有文字,比時間短,比愛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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