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露起床時,何一偉已經把早餐放到餐桌上:兩個煎雞蛋,兩杯熱牛奶。洗漱完畢,楊露坐下來一邊吃一邊批評何一偉的煎蛋手藝:怎么練了這么久也煎不成一個好看的心形……
何一偉家在農村,參加工作沒幾年,幾乎沒有積蓄,但他細心體貼。楊露先是愛上了和他在一起的那種踏實安定的感覺,然后又愛上了他這個人,接著來了個裸婚。親朋好友都覺得她瘋了,楊露反駁:“新聞上說,北京的地下室里,住著10萬名高學歷低收入的蟻族,當這樣的年輕人成為社會主流,裸婚便不是個人選擇,而是社會問題,是大趨勢了。所以,怎么在裸婚的基礎上尋求幸福,才是我等年輕女性應該關注的焦點……”她覺得,逃離物質的束縛,自己便永遠擁有最美好純粹的愛情了。
沒有鉆戒,沒有婚紗,沒有奢華婚宴,兩個人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民政局。在門口,楊露鄭重地掏出4。5元錢交到何一偉手里:“這是我的一半。”何一偉有些心酸地說:“老婆,你的心我收到了,我愛你,一輩子!”
回去的路上,楊露的鞋帶開了,何一偉看到,二話沒說,蹲下來就給她重新系好——何一偉許諾的一輩子,便是從這細枝末節的體貼以及每天那頓豐盛的早餐開始的。這早餐,也讓楊露在同事面前很有面子。
全公司的人,只有楊露每天在家吃早飯。同事蔡曉蘭羨慕地說:“楊露,難道你天天自己做早飯?”楊露笑著答:“我老公可以啊,他每天早6時能準時起床給我做飯。”
蔡曉蘭坐下后,有意無意地說:“楊露啊,過來幫我看看這個戒指好看不?老公非要再送一個,13萬呢。”女人的心,都是善妒的。楊露沒結婚前,蔡曉蘭是辦公室里的一枝花,嫁了個有錢老公,但老公卻沒那么多時間陪她,看著婚后的楊露如此受老公寵愛,蔡曉蘭便有些不受用了。
辦公室里的一番“較量”,讓楊露心中有些委屈。下班后,她跟何一偉“商量”:“明天下班你要手捧鮮花來接我……”何一偉說:“明天新上了項目,也許要加班。”楊露不依,何一偉只好乖乖投降,第二天冒著被扣獎金的危險手捧鮮花按時出現。
蔡曉蘭生日時,因為老公在法國談生意趕不回來,就給她訂了五星級酒店的生日宴會,蔡曉蘭邀請辦公室全體姐妹一起狂歡。楊露帶上了何一偉,席間,他在楊露的授意下夾菜剝蝦十分體貼。回去時,兩個人為了省錢步行回家,不料又遇到蔡曉蘭。楊露低聲對何一偉說:“快蹲下幫我系鞋帶。”何一偉說:“你的鞋帶沒有開。”楊露急得一個勁兒使眼色,何一偉很不情愿,但還是忍著氣配合了。等蔡曉蘭走遠,何一偉生氣地說:“兩個人在一起,需要這么時時表演嗎?”
就這樣小吵小鬧,轉眼就到了冬天。在那個最冷的雪天,楊露的媽媽出去買菜,滑了一跤,骨折并引起了糖尿病并發癥。
到醫院時,媽媽已經在手術室里了。結果有驚無險,手術很成功,媽媽并無大礙。何一偉出去買飯時,老爸掏出一張存折,要楊露去取錢交住院費。楊露把存折推回去:“爸,不用您管,我來吧。”老爸問:“你們有錢嗎?”楊露笑:“何一偉上個月發了好幾萬的獎金呢!”
何一偉買的是楊露最愛吃的香菇雞肉餃子,楊露一邊吃一邊對他說:“老公,你去把住院費交了。”好半天,何一偉也沒動。楊露詫異地抬起頭,正好和何一偉躲閃的目光交接在一起。
回到家,楊露才知道何一偉瞞著自己把錢借給父母翻修房子了。一瞬間,楊露感覺天都塌了。何一偉小聲辯解:“我沒想到媽會出這樣的事……你也知道,我父母為了供我上大學,辛苦了這么多年,現在房子都漏雨了,我怎么能不管呢?媽的住院費我來想辦法,行不?”
楊露一點兒也聽不進去,好半天,她才對何一偉說:“你現在去把錢要回來。”何一偉觀察著她的表情,想辨認這話的真假。楊露卻當成了挑釁,她拿起電話遞給何一偉,口氣不容置疑:“現在就打電話!”
空氣凝固了。何一偉一字一頓地說:“楊露,我知道自己虧欠你。可是,這件事我沒告訴你,是因為覺得你不會有什么異議,因為你并不是一個看重錢的女孩兒。現在看來,你不是不愛錢,而是更愛那種永遠要我虧欠你的滿足感。”說完,何一偉摔門而去。
第二天,楊露取出自己的私房錢去交住院費,卻被告知已經交過。緊接著,何一偉的短信來了:“錢是借的,這是我應該做的。”
一個月后,老媽出院了,何一偉卻還沒有回家。爸媽的話語重心長:“楊露,你本是個通情達理的孩子,可是自從嫁了何一偉,性格就變得乖張了,也許是你們的相處方式出了問題。”
楊露聽著聽著,突然明白了。其實,從自己準備裸婚的那一刻起,就認定了一個事實:何一偉會一輩子無條件對自己好,比普通夫妻更好,這是她犧牲掉了物質婚姻應該得到的“福利”。所以,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每天的早餐,在同事面前強迫他上演恩愛秀。她的無理取鬧,是在尋找一種平衡,一種犧牲之后應該得到點兒什么的平衡感。事實上,裸婚并不是一個人欠另一個人的,因為無論以哪種方式開始的婚姻,過程都應該平等、互敬、互愛。
裸婚,裸的是心態,而不是姿態。想到這兒,楊露撥通了何一偉的電話:
“對不起。回來吧。”電話那端哽咽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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