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年間,爆發了安史之亂,唐朝時局動蕩不安。
這天,中郎將陳亦強率一支官軍突然來到了武林鎮。他徑直闖入富商趙員外家,說道:“趙員外,今日到貴府暫借白銀一萬兩急用,待打敗叛將劉緒后,一定奉還?!壁w員外忙賠笑道:“數日前,李將軍已借了二萬兩了,實在拿不出了啊?!标愐鄰娔樕蛔儯骸般y庫在哪兒,我倒要看看,區區一萬兩銀子你會拿不出來?”趙員外擦著頭上的汗:“銀……銀庫……真……真沒……”陳亦強拍了桌子:“國家危亡之秋,借你一萬兩銀子,你還吞吞吐吐的?”說著按了按腰上的佩劍。趙員外恨得一咬牙,只好吩咐人去搬銀子。
陳亦強走后,趙員外把管家叫了過來:“虎頭嶺下的那條溝挖得怎么樣了?”管家說:“挖通了,吊橋也安裝好了??稍圻@百十號人,能守得住虎頭嶺嗎?老爺您雖然武功高強,可畢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趙員外嘆口氣,說:“今晚就上山,總比在這兒任人宰割強啊。所有看家護院的,全都上山?!?/p>
當晚,趙員外備好馬車,正準備上山,忽見陳亦強的官軍潮水般地退了回來,在鎮上沒有停留,很快跑得沒了影。緊接著,院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馬的嘶鳴聲,原來是劉緒的叛軍打過來了。劉緒撞開趙員外家的院門,一看剛搬空的馬車,知道他把銀子藏了起來,就用刀指著趙員外的鼻子:“所有銀子交出來!”
趙員外哭喪著臉說:“銀子都……都……被陳亦強拿走了啊?!薄昂簟钡囊宦暎瑒⒕w的刀架在一個家丁的脖子上:“老子給你放點血……”一抹,家丁一聲沒吭就倒下了。
趙員外看了看里三層外三層全副武裝的叛軍士兵,不得不掏出鑰匙,打開了銀庫門。劉緒冷笑:“就這么幾箱銀子?你還私藏了吧?”趙員外顫聲道:“就剩這么一點了,這是養家糊口的啊。”劉緒從人堆里拽出一個女眷:“你還想見血嗎?”趙員外一驚:“你不能……”話音未落,劉緒刀一抹,趙妻倒在了血泊中。劉緒又拽出一個女童,冷笑道:“我看你把命看得比錢還重要啊?!壁w員外跪下來:“求你饒……饒過小女……”
眼見發妻愛女殞命于歹人之手,趙員外沖上去拼命,但只幾個回合,就被武功了得的劉緒打倒在地,踩在腳下:“說,還有沒有私藏銀子?”趙員外瞪著仇恨的眼睛不作聲。管家跪在劉緒面前:“你都殺了三個人了,真是沒有了啊。”劉緒命人亂搜了一陣,見沒有結果,手一揮,走了。劉緒走后,趙員外趴在妻兒身上大哭:“我對不住你們啊?!惫芗易吡诉^來,趙員外說:“把她們收殮了吧。”
叛軍撤走后,趙員外悄悄打開銀庫,這座銀庫就設在大堂之下。除了趙員外自己和管家,連家人都不知道,足有五萬多兩銀子。趙員外偷偷全搬上了山,并招兵買馬,籠絡了五六百人,落草為寇。這老虎嶺易守難攻,山下有一條官道,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被趙員外盡收眼底。數年下來,趙員外生意照做,打家劫舍照干,買路錢照收,成了大唐亂世的地方一霸。
一天,山下弟兄突然來報,說有個自稱陳將軍的人到訪。趙員外一看是陳亦強,只帶了一個隨從上山。陳亦強說明來意:“我馬上要率軍與叛軍在南邊決戰,東都空虛。叛軍很有可能經此地襲擊東都,你們只要憑借山勢,拖住他們幾日,我就能殺個回馬槍,消滅他們。請趙兄幫忙?!壁w員外忙推托道:“陳將軍,你看,我區區幾百號人,哪是他們的對手啊?!毕胂腙愐鄰娊璧你y子還未還呢,心里就來氣,“陳將軍,更何況我沒有軍餉,如何打得了叛軍???”陳亦強站起身,怒道:“趙兄,你們能逍遙至此,應當識趣?!壁w員外道:“但陳將軍也知道叛軍的兇殘吧。如果沒有其他事,您請回吧?!标愐鄰姷闪怂谎?,悻悻地走了。
事過兩天,出去打獵的兩個弟兄跌跌撞撞跑了回來,滿身傷痕:“老……老爺,有一伙商人,把野味都給搶走了?!痹瓉?,他們打到了麂子和山雞,卻在路上遇到了一伙百十號人的商隊。這伙商人看到他們肩上扛的麂子掏錢要買未果,就打傷了二人,還把麂子給搶走了。
正是血氣方剛年紀的趙公子主動請纓道:“爹,我帶上幾個弟兄,把東西搶回來,再教訓教訓他們?!壁w員外思索片刻,點了頭。
沒多久,一個弟兄跌跌撞撞跑了回來,滿臉是血:“老爺,不好了,公子他……他們都被殺了。”趙員外聽此噩耗,頓覺天旋地轉,定了定神,就帶了百十號人,追蹤而去。只見那幫商人烤著野味吃得正歡呢。趙員外怒火中燒:“給老子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這伙商人反應奇快,從山貨里、包袱里,紛紛抽出兵器,迎面就打。趙員外越打越覺得不對勁,這些商人個個武功了得,眼見自己的弟兄力漸不支,趙員外忙命人回去搬救兵。忽見其中一人的身形特別熟悉:這不是殺我妻兒的劉緒嗎?趙員外眼都紅了。劉緒不想戀戰,且戰且退,卻被趙員外死死咬住。救兵來后,終于合力砍殺了劉緒。
回到山寨,趙員外把劉緒的頭放到妻兒的牌位前,雖然報了仇,但想著死了那么多弟兄,心里說不出是啥滋味。
這天,陳亦強帶人來見趙員外。陳亦強說:“趙兄,此番劉緒喬裝成商人,想在你眼皮子底下混過去,他帶的這百十號人個個身懷絕技,武功高強,他們準備混進東都,與另一支叛軍里應外合奪取東都。真沒想到,不但被你識破,你還不惜代價消滅了他們,為朝廷立了大功啊。朝廷念你殺賊有功,有意請你出山,入朝為官呢!”
看著陳亦強得意的神情,趙員外轉身從柜中拿出一個小卷軸打開:“這是你親自頒發給老夫的度牒,老夫是個僧人了,你該不會忘了吧?”陳亦強一看,不由一陣尷尬,臉紅起來。
原來,叛軍起事后,官軍一敗涂地,死傷無數,兵員嚴重不足,陳亦強帶兵到處抓人充軍。一天,他帶著一幫人闖入趙家大院,不由分說抓了十幾個家丁,沖趙員外干笑一聲:“趙員外,看家護院要這么多人嗎?統統帶走!”趙員外恨得牙根癢:他這是要訛詐我啊。
當時,陳亦強勾結州刺史設了個僧壇,誰愿出家做僧人,他就給誰發度牒。買了度牒的人,可不剃度,不做法事。按唐律,僧人可免兵役。叛軍未起事時,一張度牒能賣到一百兩銀子;叛軍起事后,官府大量征兵,度牒就漲到了五百兩一張。陳亦強闖入趙家,裝模作樣地抓丁,無非就是要趙員外掏銀子替這些人買度牒。度牒就是一張護身符啊。趙員外給了他八千兩銀子,他才罷休。
趙員外當然也給自己買了一張,他沖陳亦強拱拱手,冷笑一聲:“多謝陳將軍美意,亂世老朽家破人亡,早已心灰意冷,不戀塵世,現身為僧人,怎可為官?”心里恨恨地想著:老子什么都不干,只想做土匪!陳亦強只好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