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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深圳最麻煩的是兩件事。其一是春節(jié)回家買火車票,你不找關(guān)系,不找黃牛黨,幾乎不可能買到回家的火車票,我沒有關(guān)系,也不愿意成全黃牛黨發(fā)黑心財,所以,我三年沒回家過年了。其二是找男朋友,深圳似乎只有兩種男人,一種是沒人要的偽劣產(chǎn)品,找不到老婆,一種是女人們搶著要的優(yōu)質(zhì)產(chǎn)品,有好幾個老婆。所以,我28歲了,一直沒能找到稱心如意的男朋友。
那一年冬天,在深圳市婦聯(lián)組織的一次交友活動中,我馬馬虎虎找到了一個男朋友。他是個保險業(yè)務(wù)員,看著還順眼,且能說會道,偶爾還能說出幾句中聽的甜言蜜語,但沒什么實力,沒房,沒車,收入也不穩(wěn)定,做得順手,每月能掙一兩萬,做得不順手,還得倒貼房租、車馬費。這么一個男朋友本來是可有可無的,可我媽老怕我嫁不出去,聽我一說有這么個人,再一看照片,竟愛不釋手,讓我先交往著,春節(jié)帶回家,她仔細(xì)看看。看我媽歡天喜地的樣子,為了不掃她的興,也為了堵住她叨嘮不絕的嘴,我就和那人不咸不淡交往起來了。
春運開始前半個月,我就催男朋友找關(guān)系想辦法,搞兩張回武昌的火車票,可他沒關(guān)系也沒辦法,支吾半天,說到時候找票販子買兩張黃牛票就行了,多出幾百塊錢,省心省事。我郁悶不已,我不在乎多出幾百塊錢,我耿耿于懷的是,這人太沒本事,區(qū)區(qū)火車票都搞不掂,他如何創(chuàng)造錦繡前程!我忍不住發(fā)了幾句感慨,說只有沒本事的人才買黃牛票。
預(yù)訂火車票的熱線電話開通以后,我開始不停地?fù)茈娫挘謾C、座機同時撥。怨天怨地、堅持不懈地打了三天電話,我終于撥通了訂票熱線,也終于如愿以償,訂到了兩張去武昌的硬臥車票。
拿到車票,我有一種大功告成的喜悅,說:“我沒有本事,可我一直在努力奮斗。“我廢寢忘食、含辛茹苦買到了車票,發(fā)一兩句牢騷,應(yīng)該是可以理解的吧,沒想到,男朋友的臉陰沉得如同一只暴跌停板的股票,說:“我是個沒本事的男人,不敢誤你終身大事,你家我就不去了吧。”
什么男人呀!該有的本事沒有,不該有的自尊心虛榮心冷酷之心,都有!
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我冷笑一聲,摔門而去,沒有回頭,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我馬馬虎虎的愛情,就這樣被春運斷送了。
2
男朋友沒了,年還得過,家還得回。只是,多出了一張車票,我得處理掉。那時,火車票還沒有實名制,多買了票可以轉(zhuǎn)讓,春運的火車票甚至可以高價轉(zhuǎn)讓。
微博發(fā)出不到一分鐘,就不斷有人給我打電話,一開口,卻幾乎全是“原價轉(zhuǎn)讓?真票假票呀”之類的蠢話,我信誓旦旦地向來電者保證“絕對真票”,卻沒人相信,因為深圳至武昌的臥鋪黃牛票此時至少需多加300元才買得到。電話接多了,我懶得多說了,面對質(zhì)疑,我說一聲“假票”就掛斷,心里后悔,不該公布手機號碼。
接了十幾個電話后,終于來了個干凈利落的男人,他說:“你的票我要了,真票假票都要!你在哪?我馬上過來。”我喜歡這樣斬釘截鐵的男人,讓他到我樓下的麥當(dāng)勞取票。
男人是開車來的,接過車票,也不細(xì)看,二話不說就付錢。付錢時,男人包里掉出來一個小盒子,他撿起來看一看,順手遞給我,說:“葉小姐,這是開會領(lǐng)到的紀(jì)念品,送你玩吧,略表謝意。”
男人還要回去繼續(xù)開會,辦完車票接交手續(xù),就匆匆走了。我打開男人順手送給我“略表謝意”的小盒子,竟是當(dāng)時正流行的MP4,價值四五百塊錢。我開心一笑,倒是個大氣的男人,也不知道姓啥叫啥,有沒有女朋友,他買的火車票,應(yīng)該是他自己乘坐吧……
我掏出男人贈送的MP4,笑著說:“收了你的厚禮,本小姐心不安理不得,只好以陪坐相報了。”
男人叫陸大海,32歲,遼寧人,在深圳經(jīng)營著一家外貿(mào)公司。前不久,陸大海剛跟女朋友分手,老家沒什么人了,他不想回家過年,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待在深圳,看到有人轉(zhuǎn)讓去武昌的火車票,突然想去武昌嘗一嘗真正的武昌魚——深圳酒樓的武昌魚吃起來總覺得不地道,至少不值得毛澤東念念不忘,就急忙忙給我打電話,買下了車票。拿到車票,他覺得一個大老爺們,不能白占女孩子的便宜,就順手送了我一個沒花錢的MP4。
陸大海風(fēng)趣幽默、落落大方,車到湖南,我就對他刮目相看,和他一人分一只MP4耳機,聽著同樣的歌曲入眠了。
車到武昌是24號中午,我對陸大海說:“我媽已經(jīng)做好了地道的武昌魚,等我回家吃午飯。要不,你一起去嘗嘗?”
“好呀。”陸大海呵呵一笑,“這下我便宜占大了。”
3
一到我家,我媽還以為陸大海是我的男友,拉著他左看右看,眉開眼笑,說真人比照片看著更精神。我和前男友的事兒,在火車上我跟陸大海說過了,我媽這一誤會,他即刻心領(lǐng)神會,將錯就錯了。我也懶得跟我媽說清楚,由她瞎高興去,省得再跟我叨嘮。
陸大海津津有味吃完我媽做的武昌魚,也不說走,和我爸我媽聊得熱火朝天。我想,不走也好,陸大海比我那前男友強多了。
當(dāng)晚,陸大海作為葉家準(zhǔn)女婿,住在我家,睡在我的閨房里,睡在我的床上,和我睡在一起。我們還來不及談情說愛,就直接掀起了愛的高潮。
25號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陸大海和我爸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爸喝高了,突然指著陸大海罵起來:“陸大海你啥意思,都跟我女兒睡到一起了,你還叫我‘叔叔’,信不信我抽你!”陸大海當(dāng)即就改口叫我爸我媽為“爸”“媽”了。我爸樂呵呵答應(yīng)了,讓我們趁著春節(jié),順便把婚事給辦了,免得到時候來回折騰,說著就給親朋好友打電話,挨個通知喜訊。
就這樣,我爸借著酒勁,把我和陸大海趕上了婚姻的舞臺。春節(jié)里,我倆手拉手走遍了我城里鄉(xiāng)下的親戚。大年初五,陸大海說:“我們都這樣了,干脆趁熱打鐵把婚結(jié)了吧。”幾天相處下來,我感覺陸大海似乎沒什么不妥,盡管心里不免忐忑,我還是暈乎乎學(xué)著葛優(yōu)的腔調(diào),說:“我看行。”
大年初八,民政局上班第一天,我們就去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當(dāng)晚,親朋好友聚成十幾桌,我和陸大海就踏上了婚姻的紅地毯。
從相識到正式成為夫妻,我們只用了10天時間。
4
回到深圳,我就退掉租住的房子,搬到了陸大海在下梅林的房子里。其實也不需要怎么搬,舊衣服、日常用品之類的,我統(tǒng)統(tǒng)不要,或送人或直接扔掉了,只留下筆記本電腦和一些細(xì)軟。陸大海的房子倒讓我徹底搬了一回家,原來的家用電器、鍋碗瓢盆、鋪的蓋的,這些其他女人可能染指過的東西,我全部讓收二手貨的給拉走了,換上了新的。新年新氣象,新人新形勢,新生活當(dāng)然要從新東西開始。
陸大海說老婆主內(nèi),交給我一張信用卡,任我折騰。其實也折騰不了多少錢,幾萬塊而已。
半個月后,我們的家已煥然一新。陸大海里里外外的衣服也讓我全部更新了。惟一遺憾的是,我沒法把陸大海的記憶清盤,重裝系統(tǒng)。
讓我欣慰的是,對于我的更新計劃陸大海充分理解,完全支持。更讓我欣喜的是,我越來越發(fā)現(xiàn),陸大海正是我理想中的老公,善良正直、熱情大方、溫柔體貼、敢做敢當(dāng),優(yōu)秀男人應(yīng)該具備的,他幾乎都有。
但我還是隱隱地有一點不安,有一點惶然,如此優(yōu)秀的男人,我尋覓多年等待多年,一直沒有結(jié)果,為什么突然之間如同天上掉餡餅一般,叭地掉在我頭上,砸得我措手不及?我察言觀色,甚至捕風(fēng)捉影,希望能找到一絲破綻,沒找到,陸大海所作所為滴水不漏,完美得似乎無可挑剔。
因為金融危機,陸大海的生意越來越難做。5月份,他接了一單服裝生意,出口北美,需要先墊付500萬人民幣,陸大海上躥下跳地籌資,還是差80萬。看他唉聲嘆氣,坐臥不安,我說:“老公,我有個大學(xué)同學(xué),可能拿得出80萬,我找他試試吧。”陸大海興奮不已:“太好了,我只借一個月,可以付他利息5萬塊!”
錢我順利借來了。一個月以后,陸大海的生意也順利完成了,如期還了錢,付了利息。
7月15號,陸大海說,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于是,我們離婚了。
離婚在我的意料之中,就像一個人不明不白發(fā)了橫財,必將不明不白地散去。所以,我也沒有太傷心。這就是我的故事。
后記
聽完葉麗娜講的故事,我感覺太不可思議,就想法找到了陸大海。
陸大海并沒有愛上別的女人,他只是不想和葉麗娜在一起,因為,她整天把他像防賊一樣防著,兩人都太累。讓陸大海決定離婚的是那筆80萬的借款。陸大海偶然發(fā)現(xiàn),那80萬塊錢其實并不是葉麗娜大學(xué)同學(xué)的,而是她自己積攢的私房錢。既然成了夫妻,雙方都理應(yīng)為共同的家全力以赴,同甘共苦、同舟共濟(jì),而葉麗娜一直三心二意,一直為萬一離婚留著后路,這樣太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