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上,有一群羊,那是二恁子放的。
春天里,正是春筍冒出的時候。二恁子把羊趕上山、六七條,就和隔壁的小鼠子到處找春筍去了。說來現在二恁子放羊特容易,只要把羊趕出門放上山就基本不用管了,然后晚邊再趕回羊圈,一天的事情就算大功告成。現在的后山、沒有田地、沒有莊稼,有的是羊愛吃的嫩草嫩芽,所以羊根本不會跑的太遠。所以二恁子平時放羊很輕松自由,不是抓鳥、就是搗鼓兔子,逍遙自在。但有時候也會讓二恁子覺得討厭和煩惱,為什么呢?因為山上現在沒什么人經常上來,更沒有人砍柴。所以現在滿山茂盛的、那怕里面有一只猛虎你都發現不了。當然老虎是沒有的,野豬、兔子、蛇倒是不少!
昨天晚上,下了一陣暴雨,還響了兩聲雷。在經驗里,二恁子知道早上山上一定冒出來了好多春筍!于是和往常一樣叫上小鼠子一大早就把羊趕上山,找春筍去了。二恁子和小鼠子都是莊上的兩個單身,雖年齡都不小了。但一個是討不到,一個是不想討。二恁子所在的村莊不大,也有點偏僻,一共才二、三十戶人家。那些賺到錢的都已經搬到鎮里去了,留下的基本是老弱病殘、或收入偏低的他們。
這天正當二恁子和小鼠子找春筍找的起勁的時候,好像有人在喊他,山上靜、很容易聽的到。小鼠子說:二恁子、是對面邱嬸喊你了,不知道他喊你有什么事?!二恁子說,那還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喊我幫她做一點事或幫她照看一下豆豆唄!不管什么事,既然叫到了,那我們就過去看看,回一聲話,省的她叫個不停。
二恁子和小鼠子來到邱嬸旁邊問:嬸子叫喊我有什么事啊?二恁子臉上多少有點不高興,畢竟他們正在刨一顆春筍。這筍好大、生的也深,都刨土二尺多深,卻還沒到根,估計有二十多斤重!
可邱嬸子卻滿臉笑容,氣喘吁吁,剛爬上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二恁子,喜事喜事、大喜事,剛剛鎮上來人了,到我們莊上開會,管事的說,我們莊上要通鐵路,挨到的、拆遷。這下你發財了,二恁子、你有新房子住了,可以到鎮上去,以后就是鎮上的人了。到時娶了媳婦過上好生活可別忘了嬸子我歐?!這一刻、把小鼠子驚的、一愣一愣的,張開的嘴巴、一直沒合上!也許這時的小鼠子在想,二恁子這下發財了、暴發戶呢!拆遷后有車有房,還娶上媳婦,到鎮上去了,莊上就自己一個單身,以后沒人玩了。我如今這么沒錢,二恁子以后還會認我不?還會一起來山上放羊、刨筍和搗兔子窩不?
半個小時的發愣,二恁子回過神來,用手掐掐自己的臉,痛,不是在做夢!?為了更確認自己不是做夢,便伸出手去掐小鼠子的大腿,小鼠一聲大叫:痛,二恁子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是真的。于是拉著鼠子就往山下跑,風一樣,片刻把邱嬸子甩在了身后老遠,也不管她如何喊,那怕喊破了嗓門!
二恁子,父母均不在了,也沒為他留下什么。當時只給他留下兩條羊、一公一母,還有的就是這棟一層樓瓦房。不過這房子雖然只有一層,莊上、自己的自留地、空曠、視野好。所以當初二恁子的父母用泥土或木板逐漸地蓋了好幾間房子,包括豬圈、牛圈、雞圈、茅坑、還有就是現在的羊圈。雖然一直以來,不是所有的都養殖了。但當時的莊上人的思想是,留著總會用的上!所以二恁子住的房子簡陋但很寬敞,只是一直娶不上媳婦而已。畢竟現在娶一個媳婦不容易,莊上、聘禮十幾萬、還得打金買銀有車,鎮上或城里有房就更好!剛好,二恁子也不想娶,這么多年以來、單身著,自由、開心、沒人管,習慣了。要是那一天有人管了,那多煩啊!做什么都要被約束,喝酒、抽煙、洗衣、麻將。唉,現在一個人多好!
一口氣、二恁子拉著小鼠子,從山上跑到莊子的分管隊隊長家,大氣都沒喘!畢竟年輕、又常常山上山下放羊,鍛煉了好的體格。看著鎮上來的人,還在和鄉親們談拆遷的事。從他們喜悅的臉上,可以確定大家聊的很開心,也很支持鎮上來的人的安排!在場的有八個人,分別是:李癩子、毛三貴、仇不壞、艾斯達、郭冬梅、曾有錢、錢貂蟬,最后一個就是張墨舒隊長。想來、這八個人和二恁子一樣,都是被拆遷去鎮上的對象。看把他們樂的、美的都笑成了一朵花!二恁子和小鼠子來的晚,什么都沒聽到,只是聽他們嘰里呱啦聊說,補貼有兩種方法:其一、鎮上給房子一直、兩層半,然后補余下的差價;其二、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就是一口價給錢,房子自己安排、不管你是城里買房還是莊上批地蓋房!
二恁子聽到他們的聊天,心里也樂滋滋的,只是藏的深,臉上沒表現出來!本來二恁子還抱怨過其自己的父母,說父母沒本事、老實、什么也沒留給他,就二條羊和這些破房子破地,一文不值!誰會預料到、如今這偏僻的山旮旯頭里會通上鐵路,會得到國家的補貼,自己會一夜暴富、成為上流社會的有錢人呢!?一定要到大城市去玩耍玩耍,不枉人生走一招,二恁子心里想。
真是有一句老話說的好:一輩子的努力、打拼,還不如來的時候找準一個好的投胎!一夜升天、從乞丐到神仙。但這可又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
陸陸續續地他們都被安排了出去、住上了新房。誰會不想到鎮上去生活呢!鎮上、花花世界、生活方便、交通方便,當然誘惑也大。莊子上的其他人,羨慕的羨慕、嫉妒的嫉妒、抱恨的抱恨,畢竟就那么一線之隔,為什么就不是自己呢!
二恁子也被安排了。只是他和其他人選擇的不一樣,他們選的是第一個,二恁子卻選擇了第二個,直接給錢!當他得到錢的那一晚,就和小鼠子到縣里去了,一去就是三個多月。沒有音訊、沒有消息,連兩只羊也送給了隔壁的邱嬸子了。
也許人啊、有了祖輩給你積的福還不夠,還必須你今生不要把福澤給耗盡了!物極必反、說的應該就是這個道理罷。
三個月又過去了,有一天,突然又看到了兩只羊。不過不是原來的那兩只,而是兩只更小的,也是一公一母!而且還在山的那一頭,聽到了小鼠子喊二恁子的聲音。
單身的還是單身, 種田的還是種田、放羊的還是放羊......只不過是現在比之前羊多了幾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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