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神秘失蹤,我的痛無法言說
■傾訴者:小陳(化名 男 34歲)
■地點:廈門日報報業大廈17樓
老婆懷孕3個月,有一天,說要去外地參加朋友婚禮,從此,再沒回家。3年半過去。找遍廈門和老婆的老家,小陳找不到老婆,他無法確定孩子存在不存在,長什么模樣。
小陳激動地說,我知道她在廈門,我不知道,有一日找到她,我會不會采取過激手段。
小陳平靜地說:找到她了,我沒打她,她說她現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過得很舒服,然后,她又跑了。
小陳悲傷地說,對于一個男人,這種莫名其妙被“拋棄”的難以言說的痛,比肉體被打,傷得更深更重。
老鄉說,小平頭,我看你和小小很般配,你去追小小吧
老婆不見了,跑了,這事,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對任何人講。這是家丑,講出來太丟臉。我憋了3年多,都要憋出精神病了。我一直在想,我該不該去找心理醫生。我一直在想,哪天找到我老婆,我激動起來,會不會采取過激手段,砍斷她的手和腳,讓她再也跑不了。我一直在想,想得什么事也做不了。唉!
我是漳州人,1999年初來廈門,當年年底,和小小(化名)認識。那時,我跑業務,做營銷,還炒股,閑時常去證券公司那兒看股市行情。證券公司隔壁是一家美容院,我幾個老鄉在那兒工作,小小也在那兒工作,小小是江西人。一天,一個老鄉對我說:小平頭,我看你和小小很般配,你去追小小吧。老鄉的一句話,讓我忽然心動。
小小短發,眉清目秀,挺漂亮的。
現在回想起來,我和小小交往時,她在許多事上對我撒謊。比如,她從不讓我去她宿舍,她的親姐親哥來廈門,卻對我說是表姐表哥,經常有一個男人用摩托車送她上下班,她說從小寄養在福州,男人是養父的兒子……那時,我沒想太多,陶醉在戀愛的美好中,無知無覺,她說什么,我都信。
與小小談了2年戀愛后,有一天,我記得,是陽光燦爛的一天,我坐在公園的草地上,伸直雙腿,小小舒服地躺在我的腿上,我輕輕撫弄著她的發絲,看著她的發我的手,我突然就想起“穿過你的黑發我的手”這句話。這時,小小閉著眼,緩緩地說:我們結婚吧。聽這話,我愣了一下,以為小小在開玩笑,我也開玩笑地說:結婚可以呀,但別三五個月就離婚,丟不起人。小小說:怎么會呢?嫁給你,我就是你的人,當然會好好和你一起過日子的。
那時的我,是一個老實、單純、專一的人,做事實實在在,釘是釘鉚是鉚。小小活潑,頭腦靈活,鬼點子多。我認為我們的性格可以互補,我們成家后,兩人好好經營,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好。
結婚后,我們租房住,租三房一廳的房,與我兩個表舅住在一起。也就是說,一套房里住三戶人家。新婚的那段日子,小小經常外出玩,她的朋友很多,大部分朋友我都不認識。
不久,小小懷孕了,我就叫她辭了職,她不再上班。
2003年4月底,小小說泉州姑姑生日,要去泉州兩三天。小小從泉州回來后,有一次,我們躺在床上,正親熱時,小小的手機響了,小小接了電話,我清楚聽到話筒里是男人的聲音。小小匆匆說幾句就掛斷,然后她說是女友來電,女友感冒,所以聲音像男人。第二天,我趁小小不注意,拿起她的手機,按來電顯示的號碼打過去,分明是男人聲音。男人說:小小,近來好嗎,什么時候來陪我呀?
懷孕3個月的小小一去無蹤,找遍廈門,我找不到她
2003年5月1日,小小離家去外地,說一個姐們結婚,要去參加婚禮。我不同意她去,那時,她懷孕3個月了。小小說,有車去呢,很安全很方便。我想,小小的姐們是個打工妹,怎么有專車呢?后來我才知道,小小是跟一個老板的車去的。
沒想到,小小一去無蹤。
小小去外地后,我給小小打電話,她的手機關機。那是我給她買的手機。聯系不上她,我心如火焚。我每天都打她的電話,她的電話每天都關機。直到5月16日晚9點多,小小終于用公共電話與我聯系了。一聽到她的聲音,她什么話還沒說,我立刻破口大罵: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夠這么長時間沒消息?或許是我的怒火讓她害怕了,她馬上掛斷了電話。4天后,她又打來電話,我用緩和的口氣與她說話了。她委屈地說:我的朋友都說,你那么兇,算什么老公呀,一點都不愛我。她說過幾天就回廈門。
沒想到,小小從此再沒與我聯系,我再沒見到她。
失去小小的音訊后,我不斷往小小老家打電話,她家人都說她沒回去,也沒與家里聯系。后來有一次,小小父母告訴我,小小告訴他們,我和小小大吵,已經分手。我說:我們是夫妻,如果分開,應是離婚,不是“分手”兩個字就能輕易解決問題的。
2003年11月底,小小的預產期到了。我想,我不在小小身邊,她分娩時,如何承擔“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恐懼和初為人母的巨大幸福呢?我找遍廈門的所有醫院,一家一家找,找不到小小。直到現在,我不知她是順產還是難產,不知她的生產過程如何,不知她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2004年1月,我打電話去江西,小小父親脫口而出,說小小生個男孩。
2006年7月,我去江西小小家,我沒見到小小和孩子。她媽媽對我說孩子早打掉了。可我在村里閑逛時,有村人說孩子與我長得很像。小小二姐也說,孩子長得和我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一樣。
我不定期往小小父母家打電話,逢年過節都打。但她家人始終不給我確切消息。
孩子存在嗎?他是我的親骨肉嗎?為什么小小家人和村人說的不一樣呢?如果孩子是我的親骨肉,他什么時候笑,什么時候說話,什么時候走路?一想起這些問題,我的心里,像有一臺攪肉機在攪,攪得我的心,血肉模糊的。
我一直想,一個女人懷孕了,按常理,是多么脆弱,她應該首先找老公作為依靠。可小小在懷孕三個月以后,找的是誰呢?誰是她的依靠呢?然而,肯定的是,一定有人在幫助她。
從此,我害怕過年過節。以前,我很活潑,話很多。小小說過我:話不是搶著講,是要想著講。從小小的這句評價中,可以知道,原來的我是一個多么開朗的人。可現在,我心情壓抑,不愛說話。朋友聚會時,一提到老婆孩子,我的心情真的無法言說。我常一個人在街上疾走,到處找小小。有時我去海邊,一個人呆呆坐在沙灘上,或半夜坐在馬路邊上,惹得路人和警察都問過我:你怎么了?有什么想不開的?
我去拜拜。沒想到,下意識里,拜拜祈愿的第一件事,是祈求老婆孩子身體健康。一出廟門,我才意識到這點,眼淚立刻掉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我沒讓父母、家人、朋友知道小小“失蹤”這件事。我妹妹結婚時,我撒謊說小小和孩子在老家來不了。我父母一再要我將孩子帶給他們看看,我說好的好的,找各種理由拖著。我對表舅說小小帶著孩子在福州開花店。2004年我獨自回家過年,騙家人說小小回娘家了。2005年我仍回漳州過年,可初一就回廈門了。2006年我不敢回老家過年了。如今,年又快到了,我怎么過呀?
見到小小,我也許會控制不住自己,也許會打她
我到處找小小。我找到當初經常接送小小的那個騎摩托車的男人,問他,你是小小哥哥嗎?他說不是,他說已經結婚有孩子,家庭穩定,與小小早沒聯系。小小美容院的同事說,曾在公交車上遇見小小,打個招呼,小小卻說認錯人了。小小父親有一次在電話里說,小小打電話回老家時,有提到坐在一家店里吃飯時,看見我從店門前走過,她沒與我打招呼。小小父親還提到,小小曾和一個離婚女人合租一套房子,月掙2000多元,還雇了保姆。
種種跡象,使我確定小小在廈門。我只是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不見我。我想,她的身邊,百分之九十九有男人。
2006年4月,小小的大姐帶一個律師來廈門,找到我,說要處理這事。律師說,他有小小的委托書。律師說:你們分開那么多年,復合的可能性不大。律師問我離婚有什么要求。我說,兩個人坐下來談,孩子給她也行,給我也行。我只想與小小盡早見面,談過后,盡快解決這事。
可小小始終不見我,我仍不知她在哪里。我不能這樣,連人都沒見,孩子也沒見,稀里糊涂就離婚呀。
我想,找到小小,我要先見孩子。見到孩子,如果確是我的親骨肉,父子情深,我保證一眼可以認出來。如果我認不出來,小小說是我的孩子,如果我們離婚,離婚后歸她撫養,我也會付撫養費。
對孩子,我沒盡過一天職責。我想帶他玩兩三天,比如說,帶他去鼓浪嶼海底世界、中山公園、植物園等地方玩。我想好好當兩三天爸爸后,再坐下來,與小小談離婚。
我的腦中一直有這樣一個畫面:我找到小小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狠狠打她,這樣,我就出了憋在心里這么多年的一口悶氣。然而,打壞了小小,打殘了小小,我就得進監獄。我當然想過這點。我大專畢業,法律還是懂一點。為此,我常去書店,查看婚姻法和一些案例。我認為,小小現在還是我老婆,我打她,屬于家庭暴力。家庭暴力應該會比故意傷害判得輕一些吧?
我找小小這么多年,到前幾天,終于有些眉目了。以前,我打電話找,都說沒這個人。小小應該是用了另外的名字在廈門生活。前幾天,我拿著照片去找,有人說見過她。想到快要找到小小了,我突然很害怕。我真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終于見面了,我只想和平解決
找到小小了,找到小小上班的地方了。晚上7:30,我守在小小上班的店門口。那刻,看見小小的身影,我真怕呀,我真怕小小一出門,我會忍不住,一句話不說,撲過去,先給她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狠狠暴打一頓。
我守在門口,我盡量控制著緊張、慌亂、憤怒的情緒,等候小小下班。真是度日如年呀,我守了5分鐘,仿佛過了5小時。5分鐘過去后,我無法平靜等候了。我走進店里。一看我那沖動的、古怪的、激動的表情,老板立刻知道,鬧事的人來了。老板走到我身邊對我說:小小是我們的員工,有話好好說,有事和平解決。我不想在店里大吵大鬧,便笑了笑,以很好的態度面對小小。最后,店里的人都說我是一個好人。
面對小小,我先說了這幾年的痛苦感受。她說:我不想和你一起過日子了。我說:那也不能一聲不吭就跑掉呀。她說孩子打掉了,沒有孩子。可店里的人都說她有一個孩子。
小小下班了,我強烈要求跟著她,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在法律上,她還是我老婆,我告訴她我有這個權利。半夜12點,她將我帶到某小區。她不帶我上樓,死活不告訴我她住哪樓哪梯。我們一直在小區里走。大概,她以為我會打她,也做好了被我打的準備。看我沒打她,她可能感動了,她想給我跪下,被我拉住——她的下跪,能解決什么問題呢?能消除我被“拋棄”三年的難堪和痛苦嗎?后來,她說我脾氣好,她脾氣壞,不能一起過,而她和現在這個男人在一起,過得很舒服。后來,我們走出小區,走到馬路對面時,我去衛生間,她突然打了個車,一溜煙就跑了。
某小區肯定不是她住的地方。第二天,我打電話到小小上班的店里找小小,她老板說她沒去上班。
又過兩天,我們有了電話聯系,小小用公共電話找了我。
然而,小小仍然不肯面對我,好好談我們的問題。
我真的很煩呀。
我知道,遇上這種事,沒有人不煩。關鍵是,如何解決。見到小小,小小又跑掉后,我一個人想了很久。現在,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打她了。打殘她,我得坐牢。即使打的理由是對的,但坐10年牢還是15年牢,都會毀了我的一生。現在,我只想好好解決,與小小面對面談談,和平離婚。
采訪手記
在心上開一扇窗
小陳給我打第一個電話時,我立刻感覺到他的情緒混亂。采訪小陳時,我見到的小陳,旅游鞋,牛仔褲,套頭毛衣,小平頭,個子中等,膚色微黑,這樣形象的小陳,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樸實。他眉頭緊鎖,一坐下,就深深嘆口氣。我給小陳倒一杯水。我說,遇上這樣的事,每個人都煩,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一點。
我讓小陳不斷說,不斷說。躁動的情緒說出來,便會獲得一些安寧與和緩。小陳卻時不時停止說話,目光呆滯,表情極其痛苦。我一再將他面前的水杯輕輕推向他,說:喝點水吧。小陳一口氣喝完一杯,我又為他倒一杯。我說:慢慢說,別太激動,好嗎?我認為,這時的小陳,必須像祥林嫂一樣,以喋喋不休的傾訴,來減輕他心里的壓力,進而打消暴力念頭。
采訪完,我對小陳說:我們聊完,希望你將這件事,在今天找個時間,坦然告訴你的好朋友,讓他們為你分擔一些,然后,你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小陳說:好的,謝謝你。小陳說:我給你打電話,是看過你寫的許多文章,信任你,相信你,想讓你開導我,給你打電話之前,我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奇怪,說出來,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然后,我用了許多時間,與小陳不斷通電話,關注他的動態和思想,一直到他最后對我說:我決定不采用暴力方式了,決定兩人好好談談,和平離婚。小陳說:如今,我最大愿望是將這事好好處理好,然后靜下心來,找到自己的生活空間,開一間店,開始新生活。
聽到小陳這話,我懸掛許多天的一顆心,終于落下來。
我對小陳說:我為你鼓掌。
我知道,對于淤積的不良情緒,必須說出來,才能減輕心理壓力。就像雨季時,水庫常常需要泄洪,不然,壩有決堤危險。人的意志,像壩,承受的壓力有限。眼淚、傾訴,是很好的減壓方式。
偏偏,許多男人認為,有淚,不能輕彈,有苦,不能傾訴。這樣的男人,將自己的內心,關閉得像暗夜。誰都知道,暗夜里,一些危險事件的發生率,比白日多。
所以,我們一定要在自己的心上,開一扇窗,首先讓陽光照耀,讓雨露滋潤,然后再正視我們的日子。這樣,無論艱難困苦,無論難堪難忍,心上有窗,就有解決問題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