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自幼嬌生慣養,失于家教,養成了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二流子習性。這也難怪,三代獨苗的他是爺爺奶奶的心頭肉,爹娘的掌上寶。大人們凡事都依著他,寵著他。在他們的心里頭,他就是寶貝蛋疙瘩、夜明珠,天上掉下來的稀罕物。對他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多年以來,他們別無他想,一直以為,只要狗剩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而后娶妻生子,讓老崔家不絕后就算是他們燒了高香了。對于過分溺愛之下,他究竟能結成個什么繭,長成個什么瓜根本沒去多想多問。
狗剩是來弟的外號,當初爺爺給他起名時是想討個口彩,希望他能為老崔家再引來男丁。可愿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老崔家人丁不旺是天注定,誰也無法改變。狗剩生活在一個只有嬌慣,沒有管教,只有溺愛,沒有約束的環境里,那脾氣性格,心智操行,自然是麻繩拎豆腐,提不起來了。兒時的他就是有名的調皮鬼搗蛋包。小小年紀不走正道,盡干些討人嫌,惹人煩的瞎包事,比如戳弄人家的雞窩,跟在人身后學狗叫,藏在閉靜處突然出來嚇唬人,翻墻偷摘人家樹上的果子,用彈弓射人家后院的尿罐,把鞭炮綁在人家的狗尾巴上燃放等等,惡作劇多了老鼻子了。成天不是攆的西家雞飛狗跳,就是惹的東家羊跑驢叫。是個不折不扣,臭名遠揚,禍害鄉里的壞小子。由于他還是個孩子,家里大人又特別護犢子,鄰里們也拿他沒辦法。村西頭的三老爺煩他煩得要死,常常罵他是貓不聞狗不吃的剩骨頭。一來二去,狗剩的外號就這樣被喊起來了。
狗剩半大不大時,變得更加妖孽。成天吆五喝六,打仨攜倆,五門不干干六門。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在家。過著偷雞摸狗,游手好閑的浪蕩日子。有一次他兜里沒錢了,就向爺爺伸手要。爺爺說:“剛給你的二十塊錢,這才幾天就被你花光了,這樣下去,咱家會敗的。”老人賭氣沒給他,這小子就動起了歪點子。第二天他對爺爺說他要騎三輪車去縣里辦點事,很快就回來。爺爺不好阻攔他,就默許了。奶奶怕他空著兜出去受罪,就偷偷塞給他二十塊錢。囑咐他當晚一定要回來,免得全家為他擔心。他一點折扣沒打,就滿口答應下來。結果這小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鬧的家里就差沒報警和四處貼尋人啟事了。幾天后,一輛的士風塵仆仆地開到了家門前。爺爺奶奶和父母看到從車上走下的是他們的寶貝疙瘩,真是又喜又氣,哭笑不得。爺爺問他三輪車呢?他說,賣了。問他錢呢?他說,花了。的士司機這時不耐煩地按響喇叭,催著向他要車錢,他卻將手指向老人說:“這是俺老當家的,錢你找他要吧。”爺爺沒法只好掏錢,萬分心疼地將一張大票掏給了人家。就那,奶奶還護短護得鐵殼,不叫打,不叫罵。最后父母也沒舍得打他一指頭。爺爺只好蹲在地上一邊嘆氣,一邊吧嗒吧嗒地抽起他的老煙袋來。
再大點,他又學會了賭博。什么打麻將推牌九來撲克沒有他不會玩的。錢輸光了,就伙同一幫狐朋狗友到處偷雞摸狗,電魚盜車,甚至連自家飼養的牲畜也不放過。爺爺養了一群羊,被他盯上了。結果是今天少一只,明天丟一對,老人原以為村里來了偷羊賊,怎么也沒想到孫子能監守自盜。后來因為有個壞小子被捉進了派出所,爺爺這才知道好些事情都與孫子有關。是他和小友們一起里應外合做的案。有這樣的不屑子孫,老人感到了家門不幸和自己的失敗。
直到爺爺奶奶過世,父親癱瘓在床,家里的光景一落千丈時,他才感到好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眼下僅靠母親和新過門的媳婦在家種地,顯然是不行了。可自己又能干啥呢?農活不會,自己也不屑于干;手藝口藝又一無所長。此時的他真是牛轱轆車上柏油路。徹底沒轍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去城里投靠做包工頭的姨哥,在建筑工地上打個下手,這才勉強算是有了生計。
有工可打,本該努力做事,浪子回頭。可城市的燈紅酒綠,花天酒地就像塊磁鐵,牢牢地吸住了他的眼球原先就愛好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他,就像蒼蠅聞到了膻味,饞貓嗅到了魚腥。再想讓他收心斂氣簡直比登天還難。而曾經喧囂一時的街頭美發店、泡腳房、按摩屋則為他提供了開洋葷的場所。本來就不多的工資大都花在了小姐身上。可憐家中父母和妻子好些時候都沒見到他的一分錢了。
麥收時,工地放了幾天農忙假。狗剩和幾個同村的人回了趟家。包工頭老表知道他手里不能有錢,有錢一準不干好事,就扣發了他當月的工資,回村后把錢親自交給了姨,狗剩的娘。半年多了,家里這才第一次見到他打工賺的錢。就是因為這事,狗剩才有理由在回城的第一天,就理直氣壯地開口問老表借錢。他說:“哥,你得借我三百塊錢。”老表問他,憑什么?他說:“你把我上月工資給了俺娘,我怎么辦?”老表說:“你從出來后就沒給家里捎去一分錢,兩個老的還有弟妹在家怎么過的你知道嗎?”狗剩歪攪胡纏地說:“那你也不能把錢一把都給了俺娘,弄得我連雙鞋都沒法買。”說完,就故意將腳抬起。讓老表看他腳上那雙不知從哪撿來的前露生姜后露鴨蛋的爛球鞋。而后嘴里還振振有詞地說:“安全第一,這是你說的。你總不能自食其言,讓我穿著爛鞋在工地上爬高下低吧!”老表說:“那你也不能張口就管我要三百塊錢,什么球鞋那么貴?”他趕緊地說:“二百也行,不能再少了,再少也太難為情了吧。再說,我還想買件襯衫。”其實他出口要三百時,就留下了討價還價的余地。老表想,他既然已經張口了,自己不管怎么說,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于是,他從兜里掏出了兩張票子扔了過去。狗剩見了喜不自勝,忙不迭地彎腰去揀。表哥交代他說:“這錢不能亂花,買不回鞋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一邊答應著,一邊扭頭就跑。
其實他并不缺鞋子,媳婦才從擺地攤賣鞋的娘家哥哥那兒給他要了兩雙。臨回城時讓他腳上穿了一雙,又給他包里塞了一雙。這小子兜里有了錢,就覺得腰桿子壯實了不少。他回屋換了衣服和鞋,就出了工地。沿小路來到附近不遠處的一條小街上。他一邊悠閑地溜達著一邊想。好久沒找小姐了,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放松放松。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最廉價,最安全的地兒泡妞。他摸了摸口袋,計算了一下,加上來城時向母親要的一百元和剛問老表借的錢,兜里已有三百塊了。這對于他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到路邊的美發鋪,按摩屋、泡腳房泡妞足夠了。這時他的肚子咕嚕起來,他想皇帝不差饑餓兵,先填滿肚子,吃飽喝足了再說。他走進了一家小館子,要了一包煙和兩瓶二兩五的二鍋頭。然后他又來到隔壁的小酒館,大模大樣地點了倆菜,自己這就悠閑自得地享用起來。
吃飽喝足了,他買了單。清點了一下兜的錢。發現所剩已不足二百五了。這點錢雖說不夠闊綽,可根據他所掌握的行情,軋一般的“貓”還是綽綽有余的。過去一張老媽媽票甚至要不到就能向街頭招手女買春,今天揣著兩張大票和一些找零就更不愁了。他躊躇滿志的越過了一家家泡腳房和美發店,借著酒勁徑直地走進了一家門臉稍大點的按摩屋。他記得這里過去有兩個能夠讓人看上眼的小姐,自己一直沒來及光顧。眼下有半斤酒壯膽,正好一試身手。
見有客來,兩個穿著極其暴露的女郎喜笑顏開地黏了上去。狗剩像個老嫖似的打量著她們。兩個小姐從他的衣著舉止上一眼就看出來人是個進城不久的土鱉,而且很可能就是附近建筑工地上的打工仔。姐妹倆相互遞了個顏色,接著就連拉帶拽地將他拖進了里屋。狗剩見兩人一齊上來為他寬衣解帶,突然警覺起來,他問她們怎么收費。兩人一邊爭著叫哥哥,一邊溫情地伺候著他。瘦點的嬌滴滴地說:“哥哥,來都來了想那么多干啥,咱們可都是本分人,哪能多收你的。”胖點的嗲聲嗲氣地幫趁著:“哥哥別談錢,談錢多沒情分。”瘦點的又說:“哥哥你好福氣,今天碰上我們兩人享清閑。要擱往常讓我們姐妹倆同時伺候一個人,這事連想你都別想。”胖點的馬上又接道:“就是,哥哥艷福不淺,算你撞到了桃花運,今天竟然能撈上炮打雙燈的好事,實在是難得喓!”到了這時,場面哪能由得了人。反觀他,香艷在側,一邊一個,就暈乎乎飄飄欲仙地早已把持不住了……
完事后,他還想躺在床上再賴一會,可人家那兒早不耐煩了。其實他還不知道,人家早在他飄飄然不能自己的時候,偷翻了他的口袋。知道他兜里所帶嫖資甚少,不屑一顧。就不動聲色地裝作不知,催他趕快起身。待到他穿好衣服,真要付錢時,卻傻了眼。人家張口就是八百,差點沒把他嚇死。原以為這里比他過去到過的泡腳房的價碼貴不了多少,那些地方五十塊錢就將事情辦齊了,這里條件雖說好點,八十塊錢一位還不撐天了。今天就是炮打雙燈好吧,翻倍計算也不過一百六。自己兜里的錢估計還用不了。可眼下她們怎么能這么黑,竟然獅子大開口要八百塊錢?他跟人家講理說:“剛來時,你們不是說不多收錢的嗎?”瘦點的說:“對,我們沒多收你的啊!”瘦點的跟著說:“我們這里一直都是這個價的,老少無欺。”他再想申辯,瘦小姐就掏出手機要打電話叫人,胖小姐趕快打圓場說:“你快點說怎么辦吧,是你打電話讓人送錢來,還是我們派人跟你去工地上取?隨便你。只是希望你千萬別把事情鬧大了,你清楚走是走不了你的!”他這時才知道自己今天遇上麻煩了。口氣立馬就軟了下來。他想,電話是不能打,也沒有人給他送錢來。倒不如讓他們跟自己去拿,途中再見機行事。說不定還能瞅個機會開溜。想到這里,他對倆姐妹說:“電話就免了,打了人家也不信。不行你們就跟我走一趟算了,好歹工地就在附近,離這兒最多也就是十來分鐘的事。”姐妹倆見他還算識時務,沒再打電話叫人。只是暫收了他兜里的錢。然后鎖上門就跟著他一塊走了。
他先是領著姐倆朝著反方向走去,后來又將其帶進了人多的街道。當途經一個菜市場的時候,他覺得機會來了。于是,就借著路窄人擁擠鉆開人縫,尥蹶子就跑。姐妹倆一把沒抓住,就被落下了。她們只好一邊追一邊大聲喊叫,可就是喊破嗓子,他都不會回頭的。行人鬧不清發生了什么事,有人駐足觀望,卻無人伸手多管閑事。姐倆見追不上他,只好生著氣罵罵咧咧地回去了。而驚魂未定的狗剩,繞了幾個彎才慌不迭停地變轉換方向朝所在工地快步逃了過去。
進了工地,他一頭扎進了寢室。好半天沒敢出來。工頭表哥聽說狗剩回來了,就讓人叫他,想問問他買鞋了嗎。狗剩這就跟著來人往外走。當途徑大門時,正趕上四五個胳膊和脊梁上刺龍畫鳳的年輕人在和看工地的老李和安全員張大成在爭執什么。狗剩心里有鬼,就想轉身隱去,不巧卻被泡腳房的那個瘦點的小姐瞅見。這時就聽她尖叫道:“就是那個穿藍短袖衫的家伙,快抓住他,千萬別讓他再跑了!”狗剩聽了,嚇得屁滾尿流,他顧不上許多,撒腳丫子就往回跑。那群人見了,不顧阻攔地沖進了工地。這時,聞信而來的包工頭表哥和他所帶的十幾個工人又將來者攔住。
兩邊人馬對峙著,各不相讓。包工頭問:“你們干么來了?沒看到門口牌子上寫著施工重地閑人免進嗎?”一個光頭的家伙沒好氣地說:“老大,能欠賭債,能短借款,卻不能賴女人的那點辛苦錢!你的人不上道,犯了咱們的規矩。今天俺幾個弟兄們來上門討個說法,你要覺得這梁子你能接,你就接下;接不下就趕快交出人來,咱光腚竄稀利索的。否則,這事真的沒個完!”包工頭這才弄明白了是他的人欠了人家的嫖資,被人逼上門來索討。氣得他大聲喝問:“是哪個烏龜王八羔子干的事,趕快給我站出來!”當時場面上鴉雀無聲,無人應答。還是瘦點的那個小姐說:“就是那個穿藍短袖衫,一口軍用牙的混蛋。”工頭表哥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表弟抽煙抽得厲害,滿口牙焦黃。今天又請了半天假去買鞋。犯事的人除了他,到不了別人。想到這里,他不禁怒火中燒,喝令隨從趕快將狗東西抓來。
狗剩剛才躲進了寢室。他怎么也想不到,人家能摸了來。自己明明繞過了她們的視線,又兜了好幾個彎,才輾轉回工地的。怎么就又被人盯上了呢?其實他倉惶逃走時,有個看熱鬧的行人多長了個心眼。他聽到有兩個女孩喊捉小偷,認得是泡腳房的小姐。就知逃走之人一定不是啥好貨。他就想上前攔截,可又覺得窮寇最好莫追,于是他騎著車子在后面不緊不慢地尾隨著,幾經輾轉,最后跟到了工地。眼見他進去后,這才折返回來,將情況告知了倆姐妹。
狗剩被人從寢室薅著衣領帶來過來,他一看這個陣勢,嚇得趕緊跪倒了表兄面前。表哥臉鐵青著,沒好氣地問他:“說!咋回事?”狗剩不得已,將事情的大概經過講了出來。他哭述著:“我錯了,我不該逃走,可她們也太黑了。這道街上我逛過不止一回,許多地方我都進過,小姐也耍了不少,哪有出口就要八百的。”對方七嘴八舌地罵道:“土鱉子,沒見過世面,還想玩個洋的,讓姐妹倆伺候你一個。就這價,你不認也得認。”工頭表兄這時雖氣表弟太下作又太窩囊,可一聽對方罵表弟的話,就有些犯忌諱。工地上都是自己帶出來的農民兄弟,你們吃的住的哪一樣不是我們提供的。竟然壞了良心罵我們土鱉子,真他娘的不是個玩意兒。這時,有心想給對方說道說道,又拍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可也不能就依著他們胡來一氣,欺負冤大頭,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再說你們畢竟干得也不是什么正當生意,未必就敢光明正大地經官動府。想到這里,見多識廣的他沉下臉理直氣壯地說:“事情就是這個事情,你們退讓一下,我們也不想屈了兩個小姐。可八百塊確實是獅子大張口了。咱們又不是不知道行情,就街頭這個檔次的地方,最多百兒八十,少則三十五十都能成交。現在你們要的這個數,恐怕不行。”對方有人嚷道:“不行也得行!要不,我們就將人帶走!”其余的幾個跟著起哄說:“不行,咱卸他一條胳膊剁他幾根手指也行!”這時農民兄弟中有人抄起了鐵锨和木棍說:“你敢!。”工頭老表用胳膊攔住了他們,然后對來人說:“你們把我們當成啥了,不瞞你們說,我們這老少爺們和弟兄們都是前后村的,多少都有些沾親帶故。我們既然能抱團一起出門混日子,就不怕你們城里人敢來欺負。不信你們就瞧瞧!”他后面的人這時將手上的工具向地上磕的噗噗響,異口同聲地說:“對!不信你們就瞧瞧。”領頭的光頭胖子見狀趕快止住了同伴,他自當其家地說:“既然老大說了,那我們就給你個面子。放一個炮三百,讓他交出六百塊錢咱兩拉倒。”包工頭表兄搖搖頭說:“還太多,要我說一百元一個哪都是了。”對方有人說:“你打發要飯的呢。”光頭胖子說:“老大,你說的也忒少了。那個吧,咱干脆利索的,一共給五百清帳。”包工頭馬上回道:“五百算什么?嗷,一人二百五,合天底下也沒聽說過這個價。”光頭胖子還在堅持執意著,表兄為了不失面子又能處理掉事,就說:“這樣吧,總共給你們四百元了事,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一幫家伙和兩個小姐這時都不愿意了。吵鬧著要翻臉。表兄這時煞有其事的掏出手機來要報警,他說:“要不,這事最好還是公了吧。讓公安機關來斷,該怎么著就怎么著,該罰誰就罰誰。”光頭這時才識了農村人中的精英到底有多厲害。就說:“算了,天生的窮棒子,再欺榨也榨不出二兩油來。就這樣吧!”表兄問狗剩先前付了多少,知道還差人一百多,就故意從包里掏出一沓大票來,拿出兩張遞給了光頭胖子,讓他找零。光頭胖子表示沒帶零錢。表兄呵呵一笑,說道:“兄弟,你帶來這么多人,又鬧騰老半天了,現在口渴的很厲害吧。該找的六十塊錢就不用再找了,拿著留給弟兄們喝茶吧。”胖子光頭不得不佩服人家會辦事,既按照自己的意思處理完事,又冠冕堂皇地撈足了面子。事到如此,他無話好說,只留下一句,老大謝了,咱后會有期。然后帶著他的人無精打采地撤了。
再看狗剩,跪在地上還沒敢起身。表兄對著他的腚就是兩腳。踢得他唉吆唉吆地直叫喚。然后又從兜里掏出一張票子扔在地上,讓他打車滾回鄉里去。這時他無論怎么求表兄開恩,表兄都不再搭理他。最后他只好從地上撿起票子起身回了屋,極不情愿地卷起鋪蓋和行李,然后,低頭耷腦地走出了工地。這時,就聽背后有人說:“狗改不了吃屎,這個孬小舅子起來的走到哪都難成人。”
狗剩拎著行李無精打采地徘徊在長途汽車站前,就這樣回去,怎么向家里人交代,他心里似有不甘。可不回去,兜里就這點錢。難撐兩天。到了這會兒,他才悔恨起自己太不爭氣,剛探過親。有那么猴急嗎?。這下好了,只顧一時痛快,卻撅了自己的飯碗子。正像表兄說的那樣,拆了門板放風箏,只顧風流不顧家。他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上了開往家鄉的末班大客。一路上郁郁寡歡,只顧思量著回家如何把娘搬來替他像表兄求情的事。
沒等娘來,他那邊出事了。前兩天他覺得下身有些不適,就去鎮里求醫,結果醫生診斷的是他患上了性病。這真是黃鼠狼專咬病鴨子。得了這種臟病,說不能說道不能道的,誰聽了還都覺得厭惡。沒法子的事,只好打針治療。可誰知自己還沒痊愈,媳婦身上也被傳染上了。聽醫生說,患這種病大多都是與性病患者有過性接觸而被傳染上的,媳婦就知道男人在外邊沒干啥好事。本來就對他好逸惡勞不務正業的脾性,裝滿了一肚子的不滿和怨恨,這會兒再加上因為他而讓自己臟病染身的事,媳婦對他大失所望。一了百了,這會兒她是老太婆跳井,堅決到底了。人家二話不說,卷起包袱就回了娘家。狗剩知道媳婦此一去,再想讓她回心轉意恐怕就比登天還難了。
兒子不爭氣,兒媳婦又離家出走,臥病在床的狗剩爹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駕鶴西去了。表兄幫著料理完姨夫的喪事,就將二姨接到家與他老娘同住了。這下好端端的一個家只剩下了狗剩一個人,到了此時,他狗剩真正成了讓人不齒,貓狗嫌棄,親友厭惡的名符其實的狗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