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剛叫過一遍,朦朦朧朧中,大胖仿佛看到媽從門外走到他身邊,笑著對他說:“胖啊,昨天媽到廟里燒香,菩薩娘娘告訴我一件喜事,說今天有一仙女到咱家。記住,事兒辦成了一定要告訴媽啊!”大胖剛要和媽說話,鬧鈴響了,原來是場夢。
大胖媽故去三年了。爸走得早,是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就因為窮,人又老實,大胖二十五了還沒娶上媳婦,媽到死時都沒閉上眼。不過雖然自己不富裕,大胖卻心地良善,樂于助人,村里誰家有事都有求必應。尤其是他家離少林寺不遠,閑暇時經常與小僧們交往,每年臘八,他都要去舍粥點幫忙,很受僧人喜歡。有時他也想過,如果自己一直單身,是不是將來也出家為僧呢?
今天是臘八,他早就答應去協助舍佛粥。雖說現在大家生活都好了,可少林寺每年還要舉辦這樣的活動,用來宣傳與弘揚臘八文化,為百姓送福納吉。
舍粥現場,擠滿了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家領到粥后,都要說聲謝謝,在場的僧人則都兩手合一,道一聲“阿彌陀佛。”大胖不是僧,偶爾也生硬地學說一句,不免逗人一笑。
眼看粥發完了,大胖用勺子刮了刮,剛好湊了半碗,正準備往嘴里扒拉,忽見前面急匆匆跑過來一個女子,走到大胖跟前就說:“我來晚了,大哥能不能把你那碗粥賞給我?你瞧,我爹正在后邊往這兒趕呢!”大胖一愣,看了看眼前這個女子,二十多歲,俊俏苗條,雖然穿著很一般,但那雙明亮的大眼卻非同一般,不由得心里一動。
“沒問題,胖哥,你就把這半碗粥給她吧!”沒等大胖表態,旁邊的小僧就從他手里把粥碗拿過去了。那女子接過碗點頭說聲“謝謝”,立馬往后招手:“爸,您還算有福,還是福根呢!您慢慢走,別急。”大胖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古稀老人正向他們蹣跚走來。
“咋著,你們認識?”大胖對身旁的小僧說。
“認識。她叫臘八,那可是好人哪!不過就是命苦,還沒結婚呢,男朋友就去世了,后邊那個老頭就是她沒過門的老公公。”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詳細?”大胖迫不及待地問。
“這還用問,你不知道嗎,俺們寺廟是慈善之門,何況她還是我們寺廟的女兒。”小僧說著咪咪一笑,做了個鬼臉。
大胖聽得有點莫名其妙,忙問:“怎么,你說的我怎么聽著有點蹊蹺呀,她是你們寺廟的女兒,這不是笑話嗎?”
“對,你說得不錯,我們寺廟都是男人,不會生孩子。可她是我們方丈從外邊撿來的孩子,在我們寺廟養了一個來月才送出去,說是我們寺廟的女兒還過分嗎?”
“這倒還說的過去。不過,既然男友沒了,她咋不再找個對象?”大胖又問。
“唉,難哪!自從男友走后,她就搬過去照顧這個公爹。你說,帶著個老頭子嫁人,哪那么容易哪!”說到這兒,小僧看了看大胖,忽然說:“嘿,胖哥不還是單身嗎,要不嫌棄我給你介紹介紹咋樣?”
聽小僧這么說,大胖心里一動,搖搖頭說:“這,人家長得那么漂亮,能看上我嗎?再說,你一個僧人咋能當媒人呀!”
“嗨,這你不用擔心,我不成,有我們方丈呢,我們方丈和她們村干部熟著呢!只要你有意,就等著聽好吧!”說完,小僧一溜兒小跑走了。
果然,第二天小僧就帶大胖去了臘八居住的善頭村,村主任了解了大胖的情況后,又把臘八的人品、家庭做了介紹,特別強調前提條件是必須接受她這個前男友的爹。大胖聽了想都沒想就說:“沒問題,我從小就沒爹,正想找個爹呢!要是他愿意,我去她家倒插門都行。”就在隔壁的臘八聽大胖答應的這么痛快,沒等村主任叫就自己闖了進來。村主任見狀,立馬站起來說:“好,那你們倆聊吧,我還有點事。”就退了出來。
其實,不光昨天大胖見到臘八心里一亮,臘八也是如此。第一眼看到這個小伙子,心里就一驚,仿佛跟看到了自己的前男友蕭山有同樣的感覺。回家的路上心里就嘀咕,難道說蕭山又回來了?沒想到,晚上村主任就跟她說了這事兒,特別聽說小伙子和他前男友同名,更有一種親切感,高興得她一宿都沒睡。心說,這幾年說了這么多對象都沒成,也許這就叫“天賜良緣”吧!
倆人一見鐘情,越說越投機,當天就去臘八家見了蕭老爹。蕭老爹一見大胖,立馬就愣神兒了,抹了抹眼忽然說:“你是蕭山?”大胖一聽也有點愣了,心說老爹咋知道我的名字,可他馬上想到剛才臘八說的話“他不僅和蕭山同名,模樣也非常相似”,老爹一定把自己當成兒子了。索性將錯就錯,大胖馬上走上前握住老爹的手說:“是,我是蕭山。”本想馬上叫“爹”可看看臘八又覺得不好意思。臘八呢,馬上接過來說:“爹,您看多巧,他也叫蕭山。”聽臘八這么說,老爹也瞬間轉過彎來,說:“是嗎?和我的蕭山同名同姓,真是緣分哪!”
爺倆聊起來非常開心,快中午了,老爹馬上讓臘八做飯,飯后聊了半天還沒聊夠,晚上大胖要回家,老爹硬拉著不放,只得留在臘八家過夜。
夜晚,老爹從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剛要往床上鋪,卻直盯盯地瞅著不想放下,眼里噙著淚花。大胖見狀,忙上前問老爹怎么了,老爹抹了下眼說:“沒啥,看見這床被,就想起了我那短命的兒子。可惜呀,裝新的被子連身子都沒挨就走了。”說著,蕭老爹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見老爹這樣,大胖心里也有點不好受,本想問問老爹兒子的事兒,可又不想讓老人家痛心,忙接過被子說:“您別傷心了,以后,不管我和臘八成不成,我都愿意伺候您一輩子。”
沒想到聽大胖這一說,蕭老爹竟哭出了聲,拉著大胖手說:“孩子,聽你這么說,我更心疼了。當年,也是臘八這天,我把蕭山從寺廟里領回來,那時他才五歲,進門就跪在我面前說,從今天起,您就是我親爹,我要伺候您一輩子。沒想到……”
聽到這,大胖心里一動,把被子一放,立馬跪在蕭老爹面前說:“爹,我的親爹,兒子這里給您磕頭了!”
蕭老爹見大胖如此憨厚實誠,忙下地把他扶起來說:“快別這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和臘八的事兒,還得你們自己做主。”
誰知,爺倆的談話,都被隔壁的臘八聽得一清二楚。
爺兒倆睡在一個炕上,蕭老爹說我有一個月沒洗澡了,身上有味兒,你把鋪蓋離我遠點,可大胖說“哪有兒子嫌爹的”,愣是和老爹擠在了一起,爺倆嘮得幾乎徹夜未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第二天一早,大胖就提出帶臘八爺倆去縣城逛逛,老爹心說人家倆人談戀愛,我去當什么電燈泡,推說你們倆去吧,我還有點事。大胖怎么也不干,愣是拉著老爺子去了,中午還陪老爺子在浴池洗澡。大胖一邊給蕭老爹搓背、擦身,一邊動情地說:“從小我看見人家小孩被爸爸抱著、舉著,心里羨慕極了,這下好了,我也有爹了。”
聽大胖這么說,老爹卻搖搖頭說:“嗨,我老了,恐拍以后會給你們添不少麻煩呀!”
大胖說:“誰沒有老哇,您放心,我和臘八一定會好好侍奉您。”
從那以后,倆人交往頻繁,大胖幾乎天天去臘八家,什么都干,著實讓臘八喜歡,更惹老爹歡心。過了一段時間,老爹催著讓倆人去登記,臘八說:“不急,我們倆商量好了,等臘八那天去登記。”老爹一聽,也樂了:“好,臘八這天好。”
倆人辦手續前一天,臘八對大胖說:“關于我的身世,還得跟你交代一遍。我是個棄嬰,是個苦命人,也是個幸運兒。少林寺的僧人救了我的命,養父母給了我童年的愛。沒想到,十五歲那年養父母相繼去世,我又成為孤兒。是村里的鄉親幫助我長大。更可憐的是,和蕭山戀愛五年,正準備結婚去采購,為幫助被歹徒欺負的小女孩,蕭山被刺身亡。”說到這兒,臘八陷入痛苦之中。
見臘八這么痛心,大胖忙上前抱住她說:“蕭山是好樣的,要是我也會那樣做。不過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會向蕭山那樣疼愛你。”
聽大胖這么說,臘八很感動,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放開大胖說:“你先別這樣說,還有我必須告訴你,自從蕭山走后,村里人就說我命硬,說我克父母克丈夫,你要也相信這些,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大胖聽了嘴角一撇,眼都沒眨就說:“那都是迷信,我可不信這一套!要說命硬,我也不軟。出生不到一年,爸就走了。還沒有媳婦,媽也走了。小時候媽給我取個小名叫石頭,你瞧這身板,硬著呢!”
倆人拿戶口本去登記,婚姻登記員意外發現倆人不僅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況且按農歷推算都是臘八。回家和老爹一說,老爹興喜地說:“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著拿出戶口本說:“你們瞧,我也是臘八這天生的。”大胖瞧著老爹和臘八嘿嘿笑著說:“這可真叫巧了,咱這叫臘八會。”臘八忙接過來說:“不僅是臘八會,還是臘八喜、臘八情,臘八愛。”蕭老爹也說:“有情有愛更有緣,我看得叫臘八緣。”“對,臘八緣。”大胖和臘八說著,和老爹親熱地抱在了一起。
當天,大胖就和臘八來到他媽的墳前跪下說:“媽,您說的仙女來了,您就放心吧!”臘八說:“媽,我雖不是什么仙女,可我一定好好待大胖,您就安息吧!”自此,大胖正式入贅臘八家,沒有血緣關系的三姓人走到了一起。
大胖到企業上班,臘八在幼兒園當老師。蕭老爹自打大胖進門后,心情特別好,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不過他還有個盼頭,早一天抱上孫子。
又是一年臘八節,大胖依舊早早到寺廟門口幫助舍佛粥,臘八和老爹去領粥。就在回家的路上,臘八忽然聽到路邊草叢里有嬰兒的哭聲,上前一看,是個男嬰,看到小孩凍得身上通紅,立即抱在懷里。蕭老爹、大胖也喜歡的不得了。抱回家,他們立即報告村委會,到民政局申請辦理了收養手續。由此,這三個臘八之家又多了一個臘八成員。
這以后,“和諧之家”“幸福之家”的榮譽牌不斷的出現在這個特殊人家的門旁,“臘八之家、臘八情緣”也在當地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