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母親只會用手機里的接聽鍵和撥打鍵,而手機里的聯系人里只有我和我姐姐,其他什么號碼都沒有。
我第一次意識到母親笨拙的生活方式,是在我高中的時候。高中在郊區,公交車少。
那段時間,我身體不好,需要吃中藥調理。幾乎每天早上五點,母親從家里出發,帶上藥罐子,騎一個多小時的自行車,拿到學校。
其實,母親可以不讓自己那么累的。忘了說,母親暈車暈得厲害,有公交出行恐懼癥。父親一直說,他可以坐車到學校來給我送中藥,這樣,母親至少不必每天早上五點就出發。母親不放心,她先是說父親等公交車也未必等得上,涼了中藥也不好喝,父親給她算了一筆時間賬,無論如何,坐公交比她騎自行車至少快二十分鐘;母親又說父親的公交車不靠譜,萬一一個急剎車,把藥灑了怎么辦,而父親則說了一句:你騎車急剎車的可能性會更大些吧。母親自知不放心的理由站不住腳,她沒有說話,一個人默默地走進了房間里。
后來,我漸漸發現,這么多年來,母親一直都本能地拒絕著一切有可能帶來改變的改變。比如,每天早上,她都要去離家2公里的地方挑選她認為最新鮮的蔬菜和魚,十幾年來,超市已經擠滿了周遭,但她都沒有改變這條買菜的線路;比如,她洗衣服從來不用洗衣機,僅僅是在家里有客人來的時候才開。機器嘛,一直不開就容易出問題,于是又要買新的;比如,她總是買一斤又一斤的毛線屯在家里,一有空就開始織,哪怕花紋永遠是千年不變的大辮子……
我忽然覺得母親就像是一個時代大潮里被束之高閣的孩子,在面對波濤洶涌之間,始終不露出一種希望被推著走的渴望。
有一次,母親問我:老媽很不時髦,是不是很丟你的面子?
我搖搖頭。她雖然常常忘了自己,可她的愛在有限的空間里不斷竭盡全力地輻射你,從來不會被時代擠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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