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時,家中已經有三個哥哥,按理說在陽剛之氣為主的環境中生活,自會鑄就我鐵血男兒的性格,可誰知,我卻十分愛哭。小時候我會因委屈而抽泣,會因挨罰而號啕,也會用眼淚去弄到一塊糖果抑或母親憐惜的愛撫。年齡漸長,小伙伴們都甩著書包告別“鼻涕蟲時代”,一個個都以小男子漢自居,我的老毛病卻沒有改掉。初中,我是少先隊中隊長,但發展團員時老師卻把我排除在外,理由是年齡太小。為此班主任老師單獨找我談話。我一向爭強好勝,虛榮心特強,得知此事眼圈便紅了,哽咽得泣不成聲,話沒說兩句,索性大哭起來。老師大智若愚洞若觀火,硬是讓我鎩羽而歸。
高一時,學校為在一次校際班級競賽中取得好成績,變挑出各班好手冒名頂替出場考試。為了“集體榮譽”,我受命冒險而戰,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結果我被分揀出來,想賊一樣地接受審問。我倍感羞恥無地自容,眼淚又不爭氣地跑了出來。監考老師被這個流淚的大男孩弄得手足無措,只好悻悻地將我禮送出場,我從考場上含意各異的目光中硬著頭皮走出,其中最沉靜又含母性溫柔的一雙眼不知為什么,讓我忘不掉。
高二時,我得了鼻竇炎,病未痊愈,留下易困的毛病,學業也“大病一場”,極難復原。文理分科時我便選擇留在文科,偏于那雙沉靜的眼睛分在一班。那天,她抱著書本徑直走到我的身旁坐下,沖我嫣然一笑變埋頭讀書。他的一頭發香令我沉迷了一個上午。我們很投緣,上課和平相處,課余自由討論,其樂融融。更妙的是她自愿擔當了我的輔導員,我也甘愿做小學生,成績慢慢趕上來了。
上課極耗精力,我常以有病為由趴在桌子上“尋夢。”我身材雖不魁梧,但堆在窄小的課桌上卻是龐然大物,她戲稱我為“藍鯨”看我大好年華總在呼呼大睡忠度過,她十分氣惱,為此她拿出風油精,清涼油,以便隨時救援。當我伏案酣睡時,她便推醒我,用風油精涂我的太陽穴,皓腕蕩來一陣幽香,幾令我心神馳往,幸福感油然而生,立刻神清氣爽,只是不敢去看那雙沉靜的眼。那段時間,我的夜夢里開始有淚水滾落,不知是惶恐還是幸福。
高三了,升學的壓力也擋不住春風的席卷,我的幾個朋友已在愛河里沉沉浮浮,我的心意飄蕩不能自制,成績也游移不定,上下徘徊。七月我沒雙雙落榜。
只好去復讀,恰又分在一班。見面時她對我已冷淡許多。我不解,心情的煎熬化作一封自以為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情書,她卻沉默。我惶惶不安如被釣的魚,急急尋找水源,得到的卻是冰涼堅硬的桶底。
一個雨夜,我約她出去走走,秋雨里他走出我的傘:“克,我們只是朋友。”聽了這話,我的心里有撕裂般的痛,眼淚要奪眶而出,卻強行止住,在眼圈內轉動不肯下來,淡淡說了句:“多保重。”我終于明白:原來眼淚可以再心里流的。
后來便是:我轉學,考上大學,她也考上了一所大專。我們仍是朋友,只是不曾通信。“生活是一個洋蔥,你伸手去剝總有一瓣會使你流淚。”我真誠地生活,淚水如河水般自然流動著,激蕩著青春的潮汐。我的淚也是我筆耕不輟,寫著我的心情和追求。
十八歲生日那天,遠方來鴻,是她寄來的。畫中有一張生日卡片,圖片簡介可愛:粉白背景中一頭流淚的藍鯨,下面一行娟秀的字:“流淚的鯨,還好嗎?”
我的眼淚再一次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真正心痛的時候,竟發覺淚水原來是可以在心里流的。既然淚可以在心里流,那我們也要學著把一些情緒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