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才22歲,是當地警察局里的一名小小的警員。那個小鎮上就那么個警察局,還不滿15個人。剛被分到這個算是窮鄉僻壤的地方時,我是滿臉的不情愿,天天臭著個臉靠在椅子上,還時不時地跟這里的警察鬧。沒想到他們不惱不火,反而隔三差五地送我些當地的水果。
這樣久了,我也知道了反抗沒用,就乖乖地接受上面的安排,安分地到處巡邏。還沒到一個月,將我調任到省警察局的通知書就下來。我明白這是我未婚妻的功勞,她爸爸是省級高官,將一個人調職是很輕易的事。不過這份通知書其實應該更早地批下來,只是……我斜眼看了看局長王正凱,要不是因為前段日子他向上面打我的小報告,我早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這樣想著想著,就越發地討厭起他來。
就在我即將離開的最后一天,上面突然下了張通緝令,原來是一個兇殺犯逃到了這里,總局要求我們盡快抓到那個兇殺犯。這本不關我的事,可是王正凱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向上級申請讓我留在這里直到犯人抓住為止。知道這個消息之后,我不高興地瞪著他,他反倒還笑瞇瞇地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小齊,你一來就碰上了大案子,老天肯定是希望你能多點經驗。”
我小聲嘟囔著:“老天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寧愿不要那經驗我也想回去。”他似乎沒聽到我的話,轉身開始布置任務安排了。
原以為這犯人很棘手,但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人在小鎮后面的那座山上發現了犯人的蹤跡。焦急地希望回去的我迫不及待地跟著大家來到了那片樹林準備包抄。事實遠比我們想象得復雜,這座山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再加上有大片的森林遮蔽著,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犯人。
后來王正凱為了能夠使搜查更快些,提出要我們兩個人一組的形式來尋找犯人。更令人生氣的是,他竟指定要我和他一組。無奈之下,我為了能夠早點回去,只好答應了這個提議。正在我們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名衣衫襤褸的大漢持著刀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以為他想要“解決”掉我們,就立馬轉身準備逃跑。這時,那名大漢“撲通”一聲跪在了我們面前,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王正凱走上前去,從衣兜里拿出手銬,嚴肅地說道:“你犯了故意殺人罪,并在警察抓捕時逃逸,我現在以陽城鎮警察局局長的名義逮捕你。”
那名犯人聽了之后,抬起了頭,緩緩說道:“你們抓吧,只是……”一股清泉從他眼中汩汩流出。他哽咽著說:“我這次殺人,是因為那畜生曾經綁架了我老婆和孩子,不僅把她嚇得精神失常,還把我女兒弄成殘廢。他該殺!”他回憶著往事,突然憤怒地站起來,幫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接著,他就面色頹然地靠在了樹上,懊悔地說道:“我知道我犯了法,應該進警察局。只是我進去了,我的老婆和孩子怎么辦?每當我這樣想著,我就不敢去自首。”他的目光轉向了遠處,仿佛那就是他的家。“警察同志,我知道你們是好人,所以我跟你們走,但是請你們照顧我的老婆和孩子好嗎?”他又跪了下來,緊緊地抓著王正凱的褲腳。
我看了看王正凱,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名大漢,許久,他長嘆了一聲,說:“好吧,只要你跟我們回去,我們就答應照顧好你的妻兒。”那名大漢似乎是聽到了希望,站了起來,伸出了雙手,示意王正凱把自己拷了起來。
后來我們把他帶回了局里,我調侃著王正凱道:“你是騙他的對吧,我常聽以前的老前輩說過這招。”哪知他瞬間變了臉,義正言辭地說道:“你覺得我像是在騙他的嗎?”我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問:“你怎么收養他們啊,你的工資只能夠養活你們一家,再多出兩個人來那你們吃什么啊?”他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堅定地光:“即使是流落街頭,我都要養活他們,我已經答應他了。”我還想說什么,他卻揮了揮手離開了。
“爺爺,那后來呢?”小孫子在一旁好奇地問著我。我沖他笑了笑,摸著胡子說道:“后來啊,你讓你的寶阿姨給你講。還有,孫奶奶該吃藥了,等下你幫藥給她端去。”
“哦。”小孫子端起藥走了出去。
后來,我和我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約,和王正凱一起呆在了這里。我們兩給把那名大漢的老婆和女兒接了過來,一起撫養他們。只是現在,老王已經先一步去了那里,留下我照顧著他們。到如今,我還是忘不了那天王正凱離開前低聲說了一句:“做人是要講信用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