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之巔一向是武林中人決斗的好地方，今天也不例外，此刻，山頂上便站了兩人。

其中一人為青衣少年，臨風而立，意氣風發，另一人則是一白發老者，步履蹣跚，咳嗽連連。

若有人旁觀，恐怕任何一人都會覺得那老者毫無勝算，但那少年卻不覺得。

因為輕視你的對手，便是輕視你自己。

更何況，他清楚這老者的身份。

“久聞閣下以獨門暗器威震武林，今日還請賜教?！鄙倌瓯?。

老者微微一笑，還未開口，就先咳了兩聲：“咳……少年人，你倒是好膽量……咳……最近敢找我的，已經不多了?！?/p>

少年摸了摸鼻子，也跟著笑：“若僅憑江湖傳聞便畏縮不前，那還如何在江湖上闖蕩？更何況……”

老者很感興趣地開口：“如何？”

少年道：“有時也會有人自己散布江湖傳言，目的就是為了嚇走自己的仇家?！?/p>

老者道：“咳……莫非你認為我也是這種人？”

少年搖頭：“假的就是假的，若非你有真憑實學，不會這么多年還無一人敢挑戰于你。”

老者問：“如此你仍敢挑戰于我？”

少年語氣堅定：“因為你已年邁，可我正年少。”

老者目光亮了幾分：“莫非你認為我人老就無法發動暗器？”

少年依舊搖頭：“若你無法發動暗器，那你豈非也活不到現在。”

老者沒有答話。

少年又道：“可是我想，你的發暗器的手法，想必也不會太靈光了吧。”

老者又咳了幾聲，才緩緩應道：“若真有所退步，我豈非也活不到現在?！?/p>

少年道：“可是大部分人，寧肯相信傳聞，也不會相信自己所見到的?！?/p>

老者道：“很明顯，你不是這種人?！?/p>

少年道：“我不是?！?/p>

老者又道：“所以，你想打敗我，以此立威?！?/p>

少年頷首：“的確如此?！?/p>

老者笑了：“咳咳……有你這種想法的年輕人，并非只有你一個?！?/p>

少年沉默了。

他曾聽聞，這幾日來找這老者意圖揚名的少年人不計其數，但他們，無一能活著回來。

不過少年很快調整回了心態：“想必他們定是學藝不精

，畢竟，你是老江湖?！?/p>

老者又笑：“既已知道我是老江湖，又……咳咳……有什么自信能戰勝我？”

少年拔劍：“因為我與他們不同?！?/p>

老者道：“每個來找我的年輕人，都覺得自己與他人不同?！?/p>

少年遲疑了。

老者接著道：“可他們的結局卻都是相同的。”

少年冷笑：“你這樣說，無非是在動搖我的決心?！?/p>

老者也冷笑：“一個人若是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是不會被任何人動搖決心的。”

少年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

老者接著道：“咳咳，你可知我為何暗器能夠威震武林？”

少年道：“因為你成名已久，卻無人見過你所用暗器?！?/p>

這世上，最可怕的永遠是未知，因為如果見不到，自然也不會有克制的方法。

老者咳了兩聲：“因為最可怕的暗器，從來都是默無聲息間取人性命。咳咳……而我這種，則更特別一些?！?/p>

少年額頭已滲出冷汗。

又過了片刻，老者抬頭望向少年：“因為它并非是立刻取人性命的。”

少年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絞痛，下一刻，他倒在地上，再無法移動分毫。

少年從牙縫中勉強擠出幾個字：“……怎么會……”

老者緩緩走上前來：“你是否在想，你是何時中的招？”

少年的手指深深地摳入了泥土之中，可見他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老者望向他，目光中居然帶了一絲憐憫：“你若真當我是老江湖，咳，就不會在赴這約前還在山下酒館吃吃喝喝了?！?/p>

少年眼中滿是不甘：“為何……”

老者悠然道：“我不是說了么，我的暗器并非立即取人性命，更確切地說，它甚至沒有具體形狀?！?/p>

少年忽然記起曾在江湖志上讀到過一種特別的暗器。

液狀，無色無味，混入菜肴之中任眼神再毒之輩都無法辨認，更妙的是，它雖本身無毒，卻比任何一種毒都要毒上許多。

此暗器名為——地溝油。

望著少年漸漸無神的雙眼，老者沉默半晌，緩緩轉身離開，仍是步履蹣跚，咳嗽連連。

其實最強的暗器并非暗器本身，而是，人心。

可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看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