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窗外的天透著隱隱的憂傷,電線肆意地分割著蒼白的天空,昏鴉飛過,幾聲嘶啞,幾聲愴然。
又是一年秋風起,在這個“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季節,被干澀的秋風刮得突兀的枝干頹然地立著,踽踽孤塵,一如觀秋人的心情——悵然而又饑渴。
灼灼丹青,滾滾長河,無數英雄志士將自己的人生與秋風作喻。“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納蘭的一生幾經坎坷,短短幾個字,道盡人生無盡悲涼。“人生若只如初見”,就將這初見的美好揉進秋風,化作秋水,柔腸百轉后,只嘆又是一年秋風起。
在那“缺月掛疏桐”之時,“漏斷人初靜”之刻,淺嘬小酒,任如水的秋風打碎那無盡的思緒,蘇子——東坡先生的低吟高唱,像無數美麗的流螢縈繞耳畔,一貶再貶的落魄和亡妻的傷痛,盡管植入骨髓,但迸發出的是“大江東去”的豪邁與“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的悲壯,任憑那秋風的枯澀,任憑那人生似浮萍,夜已涼,“揀盡寒枝不肯棲”,再嘆又是一年秋風起。
汨羅江畔,秋風在哭號,天空在垂淚。曾經那個“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的年代,那個烽火連天,諸侯紛爭的亂世,屈子的“獨清”讓他脫塵而出,“明于治亂,嫻于辭令”的他,“眷顧楚國,心系懷王”的他,在漫漫古道中悲吟低首,嘆只嘆人生蒼茫,嘆只嘆世態炎涼。屈子的歌有著夏花之燦爛,亦有秋節之悲韻,一如秋風卷黃葉般,鋪天蓋地而來,塵埃落定后又凄靜如水。又是一年秋風起,汨羅江畔素衣行。
一代才女李清照在秋風起的時候凄然吟道:“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而她,則是那獵獵秋風中最美的一朵。她言:“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秋風之痛,亂了她的發絲,留她一地剪梅疏影。不再是那個“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時候,不再有那“沉醉不知歸路”的恣意閑適,折一枝弱菊,葬一地花魂,她的后半生,在秋風中飄零,在孤寂中終結。易安的美是秋獨有的,那是一個有點干燥的場面,卻仿佛擠得出淚的凄涼。風拂殘香時,最后一嘆又是一年秋風起,變卻已非常人心。
風擦過窗欞,發出沙沙的聲響,灰塵卷起一個絕美的半弧,安然落下。又是一年秋色連天,又品一次秋詞之華盛,在
燈火闌珊處,在明月別枝時,秋風款款襲來,夾著淡淡的憂傷,一如我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