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彎彎低著頭進教室，很快地往座位上走。林維維攔住他，大聲說：小羅鍋，你很行啊，會告黑狀了！童彎彎的眼睛瞅著自己的鞋尖，鞋尖上不知在哪踢到了泥，像沾在鼻子頭上。林維維開始推他，他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一步。童彎彎抬起頭，迎著林維維的目光，說：你再碰我一下試試？林維維顯然沒有意識倒童彎彎的憤怒，又推了他一下，童彎彎像頭小獅子一樣沖了下去，兩個人滾到了一起，地上是新拖的地，水淋淋的，校服很快就被水洇濕了，兩旁的桌椅被撞得七扭八歪，很多同學上前拉，然后教室里靜了下去，有人說：秦老師來了。

林維維先松了手，站了起來。童彎彎一直伏地地面上，冰涼，他的肩膀不停地抖著。秦老師伸出一只手，說：彎彎，起來。童彎彎爬起來，跑出教室，站在丁香樹下，丁香綻開了小小的花苞，很像小小的憂傷。天空是灰色的，童彎彎的世界也是灰色的。

不知過了多久，楊格跑了出來，她站在他身旁，說：秦老師叫你回去。童彎彎蹲到地上，揀起一根小樹枝，橫橫豎豎地劃，他說：你說那些豌豆種子會發芽兒嗎？

楊格不明白他說什么，她說：童彎彎，昨天的事，是我告訴秦老師的。林維維太過份了，而你，太懦弱了。你的身體不好，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應該自卑，除了你自己陽光起來，沒有誰能幫你！

童彎彎站起來，眼里全是淚。昨天林維維把半瓶墨水倒到書桌上，說童彎彎的背像個印章，讓他給自己印一下。結果林維維一按，童彎彎的胸頭貼到了桌面上。教室里一片哄笑聲，童彎彎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很想念自己的小房間，想念媽媽的和聲細雨，想念小綠蓋探頭探腦的樣子，想念哈比搖著尾巴虛張聲勢地沖他叫……他很想快點躲回家去。他拎著書包沖出教室，沖出校園，沖上地鐵，然后來來回回地逛，直到天黑透了，風打透了他的衣服，那塊黑黑的印跡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才回家。那是他最后的安樂窩。他想：有媽媽真好，真好。

童彎彎沒有跟楊格回教室，他一直在地上劃啊劃的，太陽不知什么時候從云層里鉆了出來，迎頭碰臉地落下來，遠處的教室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丁香淡淡的微苦的香味讓人有些暈。不知什么時候，秦老師站到了童彎彎的背后，她說：彎彎，你跟我來。

童彎彎跟在秦老師的后面，穿過長長的操場，來到花圃，那里面是新泛的泥土，一行一行的，秦老師說：你看這些小苗種下去時，誰也不知道它們會遇到什么困難，但是，只要有一點點可能，他們都會努力向上生長，不管會開什么樣的花，不管有沒有人喜歡……童彎彎的眼睛再次濕了，他抬起頭，淚真的就沒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