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詞賞析:一硯殘雨寫心愁
引導(dǎo)語:古人總有傷春悲秋、多愁善感,而宋代女詞人李清照以自己的曠世孤寂與無盡悲苦,成為愁絕千古第一人。下面我們一起來欣賞關(guān)于他的詩詞。綠肥紅瘦的春愁——半箋嬌恨寄幽懷黃昏疏雨濕秋千
李清照,號易安居士,宋神宗元豐七年二月五日(1084年3月13日)生于齊州章丘(今山東章丘),后舉家移居歷城(今山東濟(jì)南)西南之柳絮泉上。濟(jì)南李清照故居前有漱玉泉,其詞集故名曰:《漱玉詞》。在歷史上,李清照與宋代另一位偉大的詞人辛棄疾(濟(jì)南歷城人,字幼安)并稱“濟(jì)南二安”。
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宋徽宗時任禮部員外郎。他師承蘇軾,出自蘇門,也是當(dāng)時才華橫溢、名滿天下的著名學(xué)者、散文家,善屬文,尤工于詞章。母親是仁宗天圣八年(1030年)皇榜魁星——狀元王拱辰之孫女。王拱辰十九歲那年便以第一名得中進(jìn)士,是整個宋代最為年輕的狀元之一,曾在翰林院供職達(dá)十五年之久,也是宋代博學(xué)多才、著述等身、聲名遠(yuǎn)播的大文豪、著名詩人。李清照的父輩家學(xué)淵源、藏書甚豐、文章傳世,母親出身書香名門、官宦世家,當(dāng)屬大家閨秀、知書善文、溫雅賢淑。這種文脈相繼的家庭背景和富貴優(yōu)裕的生活環(huán)境,拓展了李清照的闊遠(yuǎn)視野,陶冶了李清照的靈秀天性,濡染了李清照的自由思想,涵育了李清照的卓越才情,培養(yǎng)了李清照的高雅氣質(zhì),從而造就了一代詞宗的別是一家、不同流俗。
九百多年前,年約【第5句】:六歲的李清照隨父母一起舉家南遷,來到宋都汴梁,定居在京城“經(jīng)衢之西”一座被稱為“有竹堂”的清靜幽雅之地。對于李清照而言,進(jìn)京生活也算是“回歸故里”,因為外祖父王拱辰的老家就在開封府咸平縣(今河南通許)。從此以后,李清照在富庶繁華、人文薈萃的京城里無憂無慮地生活了近二十年。
垂髫之年的李清照即能熟讀唐詩,而且過目成誦、出語成章。她幼承家學(xué)、博覽群書、早負(fù)才名。豆蔻年華便能展卷吟詩、執(zhí)筆屬文。她錦心繡口、才思敏捷;性情婉曲、吐屬風(fēng)流。她通曉音律,深諳聲韻,工散文,能書畫。早在孩提時代,李清照就學(xué)會了撫琴,三尺焦桐、清音繞指。她以王獻(xiàn)之的字帖學(xué)書,鐵畫銀鉤、剛健柔美,尤其寫得一手工麗娟秀的小楷。她對唐代李思訓(xùn)與王維的金碧、水墨兩大畫派推崇備至。李思訓(xùn)的精麗嚴(yán)整,王摩詰的超然空靈,都對李清照的畫風(fēng)和詞風(fēng)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的影響。閑暇之時,李清照也常常饒有興致,研朱揮毫,作幾幅山水田舍、翎毛花卉。父親李格非曾對母親感嘆道:“我的清兒若是個須眉男子,采芹入泮,怕不象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李清照的幼年時代是在泉城歷下度過的。這座“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千年歷史名城既具有豐厚的人文底蘊與內(nèi)涵,也具有幽美的自然風(fēng)光與韻致。秀峰疊嶂的千佛山和碧波蕩漾的大明湖浸潤了李清照靈動而飄逸的性情;流貫華夏的儒家文化和一枝獨秀的齊魯風(fēng)情積淀了李清照廣博而沉厚的學(xué)識。李清照的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是在七朝古都京城汴梁度過的。這座具有近三千年歷史的錦繡都市,曾一度連貫東西、交通南北,可謂鐘靈毓秀、物華天寶;含英咀華、人杰地靈。氣勢宏麗、金碧輝煌的天闕皇城,培育了李清照雍容而華貴的氣韻;美輪美奐、巧奪天工的池閣園囿,熏染了李清照曼妙而綺麗的.遐思;車水馬龍、商賈云集的夢華之都,開啟了李清照宏闊而獨特的眼界;世事清明、兼容并包的大國風(fēng)范,啟迪了李清照疏放而不羈的思想。
當(dāng)然,由于封建禮教的約束與禁錮,作為名門閨秀的李清照盡管不能像男人那樣無所顧忌地出入于市井街坊、勾欄瓦肆,去接觸五光十色、錯綜復(fù)雜的社會,但她畢竟身處昌明而開放的京都,不像一般的小家碧玉那樣常年幽閉于深閨。那時,她能夠和親朋好友一起走出深宅大院,到東京街頭觀燈賞景、游園品茗,也能夠結(jié)伴去郊野尋芳攬勝、踏雪尋梅。她不僅有“海燕未來人斗草”、“倚樓無語理瑤琴”、“共賞金尊沉綠蟻”、“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碧云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這樣天真爛漫、寧謐閑適、恬靜優(yōu)雅的閨閣情趣,而且還有“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這樣的蕩舟游湖、親歷自然、流連山水之間的戶外生活。而她在抒發(fā)愛情上“毫無顧藉”,則完全得益于有宋一代的開明風(fēng)氣和她自己的率真性情。
及笄之年的李清照如花似玉、嬌媚可人,而且渾身上下散溢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溫婉柔情和甜美風(fēng)韻。從她的《浣溪沙》一詞中,我們就可以描繪出這位清麗而靈秀的古典美女: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面風(fēng)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這首不足五十字的小令,一方面描摹出了天生麗質(zhì)的女兒容貌與情態(tài),另一方面也展示了天真無邪的性情與細(xì)膩蘊藉的思想情感。“繡面芙蓉”用來形容少女的花容月貌。鮮嫩如蓮、含露綻放的面龐,令人不禁聯(lián)想到凌波仙子的含情脈脈、清純?nèi)缢⒊留~落雁。“斜飛寶鴨”則說明少女精心修飾、光彩照人,自己在菱花鏡前用寶石鑲嵌的飛鴨狀頭飾斜插云鬢。“繡面芙蓉一笑開”不僅明喻面容姣美、笑靨如花,而且也暗示著掩藏在心底的愛情花蕾也即將應(yīng)時而發(fā)、臨風(fēng)吐蕊了。寥寥數(shù)筆,便勾勒出一位粉妝玉砌、梅妝初試、情思萌動的青春少女形象,一顰一笑、動靜相宜、呼之欲出。“眼波才動被人猜”可謂是神來之筆,把少女的美目流盼、秋波蕩漾、含羞露怯、欲遮又掩之神情刻畫得淋漓盡致。接下來筆鋒陡轉(zhuǎn),“一面風(fēng)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兩句,頓而轉(zhuǎn)向心理描寫:幽居深閨、情竇初開的懷春少女,春心芬芳、情思流麗、韻致無限,然而不知人在何處,滿腔情愫無以寄托,希冀與愁苦同在,思念與怨恨相雜。愁悶無緒之時,漫展素箋,輕握彤管,寫下幾行芬香錦字,把自己的相思、幽怨、自憐、嬌恨與柔情訴諸筆端,遙寄魂牽夢繞的意中人。結(jié)句“月移花影約重來”則是一幅月光隱然、花影綽約的朦朧畫面,一如水墨暈染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之意境,她在企盼中設(shè)想了一個溫馨迷人的場景:花前月下,相依相伴,耳鬢廝磨,情話綿綿……顯而易見,李清照筆下的自我,對生活懷有瑰麗的暢想,對愛情懷有強烈的渴盼與真摯的追求。
李清照的閨閣年華也是饒有情趣、豐富多彩的。她有過純潔而青澀的記憶,在《點絳唇》一詞中流露出了自己的可愛、好奇、矜持和難以抑制的愛戀情結(jié):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吟罷此詞,一個秋千擺蕩、羅衣輕飏、露浥春花、燕剪東風(fēng)的畫面頓時浮現(xiàn)在我們眼前,而詞人妙筆一轉(zhuǎn),別出心裁地截取了“蹴罷秋千”的情景:從秋千上下來,纖纖玉手有些酸麻,香腮粉面滲出汗珠,身上也是汗津津的,幾欲濕透綠羅裙,就如花枝上霑露的花朵一般細(xì)嫩柔美。就在此時,乍見客人步入中庭,她登時驚慌失措,來不及整理裙裝,急忙相避。“襪刬”,是說忙亂中顧不上穿鞋子,只穿著襪子便折身而走。“金釵溜”則是說驚詫惶遽之時,金釵滑落、秀發(fā)披散、嬌羞滿面,好一似驚鴻一瞥、飄然離去。“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結(jié)拍以極其精湛的筆墨描寫了這位少女欲見怕見、想見羞見的矛盾心態(tài),心理刻畫細(xì)致微妙、入木三分,初戀的急切與惶然躍然紙上、栩栩如生,令人既憐愛有加,又忍俊不禁。這首詞風(fēng)格簡潔明快,雖著墨不多,卻描畫出一個天真無暇、情感細(xì)膩而錯雜且?guī)в袔追謰尚吆婉娉值纳倥蜗蟆?/p>
李清照的一闋《如夢令》,則從另一個側(cè)面記述了她野外賞游的忘情與歡愉,表現(xiàn)了詞人早年生活的無限情趣和美好心境: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開懷暢飲,沉醉晚回。暮色依稀,輕舟蕩水。一路藕花相映,一路歡歌笑語。湖光山色,陶醉其間;不辨歸途,徑入花叢。急欲搖櫓回轉(zhuǎn),驀然間,驚起停棲在沙洲上的鷗鷺。
卒讀之余,不禁擊節(jié)嘆賞。詞人用白描直敘的手法,不加一絲一毫的斧鑿與修飾,方寸尺幅,卻彰顯了美酒、美景、美情、美意與美人,自然流暢地給我們回憶了一段清新別致,又縈懷難遣的往事。
而她的《小重山》則側(cè)重地渲染了詞人珍愛明媚春光、眷戀美好人生的心情以及她寧靜平和、舒適閑雅的生活: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碧云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花影壓重門。疏簾舖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fù)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恰值孟春時節(jié),熏風(fēng)徐至,芳草萋萋,江梅破暖。梅蕊乍吐,驚艷枝梢;新鮮可愛,逗人凝眸。曉夢初醒,窗間分茶;碾玉成塵,茶水蘊碧。人在簾內(nèi),春留甌中。夜幕降臨,花香繞眉;深深庭院,月影徘徊。春日黃昏,如此絕美;梅影寫窗,竹聲敲戶。痛惜囊日,多負(fù)佳景;兩年三度,錯過立春。而今歸來,再莫虛擲。
在宋代,人們常把茶葉制成茶餅,飲用時須用茶碾磨成細(xì)末,然后再行煮飲。“碧云籠碾”講的就是碾茶,而“碧云”二字,當(dāng)指茶色。“籠”即為“茶籠”,乃貯茶之具。“一甌春”,意即一甌春茶。噫吁戲,春草江梅、空庭花影、疏簾淡月,此三者乃賞心之景,而坐擁花香、碾茶為塵、小甌品茗則是雅致之事了。這個深具詩情畫意的春天啊,不知道給詞人留下幾多快意與眷念!
李清照的美麗、才情和心志是出類拔萃、絕無僅有的,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她的《漁家傲》一詞中窺見一斑: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dāng)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李清照在她的詞作中,多次以梅花為主題或者言及梅花而抒發(fā)情感、詠物明志。這既反映了她的人生理念、處世態(tài)度與審美情趣,同時也展示了她卓爾不凡的個性追求、纖塵不染的內(nèi)心世界、孤高絕俗的精神寄托和無與倫比的孤獨寂寞。如她的《滿庭芳》:“小閣藏春,閑窗鎖晝,畫堂無限深幽”,《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清平樂》:“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菩薩蠻》:“風(fēng)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蝶戀花》:“暖雨晴風(fēng)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小重山》:“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浣溪沙》:“髻子傷春懶更梳,晚風(fēng)庭院落梅初”,等等,皆是如此。而在這首《漁家傲》中,她用“此花不與群花比”一句來自擬,更進(jìn)一步說明了她性格上的特立獨行、超凡絕倫。雪里梅花,因孤孑不偶而顯得曲高和寡,因風(fēng)流別致而顯得形只影單,因生性冷傲而顯得孤獨寂寞。這,其實就是李清照內(nèi)心情感的真實寫照。“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綠蟻”,指的是新釀的酒,未濾清時,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綠,細(xì)如蟻,故而代指酒。當(dāng)是時,簾外晴雪一痕、月影迷離;窗前寒梅半開、冰清玉潔。圍爐煮酒、綠蟻沉浮;金尊淺斟、與梅對酌;形影相顧、情何以堪。在這首詞中,李清照以若隱若現(xiàn)、極盡婉曲之筆觸,抒發(fā)了內(nèi)心深處的孤苦與寂寞。
懷春時節(jié)的李清照,對愛情的渴慕既有大膽流露、無拘無束的一面,更有憂怯隱約、含蓄婉轉(zhuǎn)的一面。她在兩首《浣溪沙》和一首《如夢令》之中,使用看似無意為之、輕描淡寫的筆調(diào),掩藏了她的鐘情、惜情與戀情,也掩藏了她的急切、猶豫和無奈。如《浣溪沙》:淡蕩春光寒食天,玉爐沉水裊殘煙,夢回山枕隱花鈿。海燕未來人斗草,江梅已過柳生綿。黃昏疏雨濕秋千。
山枕隱花鈿,凝妝人初醒。濃睡方過,熏香已殘。時值寒食,艷陽融融。東風(fēng)煦暖,春光爛漫。海燕不知何時歸,女伴嬉戲玩斗草。江梅飄零,柳絮漫飛。黃昏時分,雨濕秋千。“山枕”是形容枕狀如山;“花鈿”則是女性額頭或眉間粘貼的花飾,始于南朝,亦謂之梅花妝,而唐代多蔽于發(fā)間。“沉水”是一種熏香的名稱,亦稱為沉香。“斗草”為古代流行的一種用花草賭賽勝負(fù)的游戲。
古人云:春到寒食一半休。春光,漸行老去;春事,即將闌珊;春閨,依舊寂寞;春情,格外撩亂。澹蕩春光和幾縷殘煙,觸發(fā)了潛藏的幽幽春思。惜春之人,豈不惜情?南方的海燕,遲遲未歸;女伴的嬉笑,十分歡暢。“燕子不歸春事晚”,“綠楊深處秋千掛”。日暮時分的一場細(xì)雨,打濕了心愛的秋千。者次第,即便泥融沙暖、云淡風(fēng)輕,詞人還有何種心思去蕩秋千呢?
“黃昏疏雨濕秋千”,好一幅靜物素描,好一個無我之境!黃昏疏雨,是細(xì)細(xì)的;院中秋千,是靜靜的;深閨春愁,是淡淡的。
在另一首《浣溪沙》中,李清照以春為景,以琴為心,以風(fēng)為憂,以雨為愁,以花為人,似有若無地點染了自己的春心與春愁,并把心底的一段相思畫成了畫、譜成了曲、織成了錦、繡成了花:小院閑窗春己深,重簾未卷影沉沉,倚樓無語理瑤琴。遠(yuǎn)岫出山催薄暮,細(xì)風(fēng)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掩卷遐思,細(xì)心涵詠:小院閑窗,空閨春幽;重簾未卷,暗影沉沉。情思涌動,何以排解;春心無語,唯付瑤琴。遠(yuǎn)岫出云,暮色催逼;風(fēng)雨浸淫,輕陰漠漠。雨打梨花,欲謝難禁;飄零無緒,深閉重門。
讀罷此詞,我仿佛聽到耳畔有人低聲相問:惜春之人在深閨,惜花之人何處有?
李清照還有一首婦孺皆知、備受歷代詩人詞家所推崇的《如夢令》,更是尺幅之間,窮盡丹青之妙。春風(fēng)詞筆,寫盡了為花而憂愁、為花而悲喜、為花而醒醉的惜春思人情緒:昨夜雨疏風(fēng)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
六句小令,曲折有致;移步換景,層層遞進(jìn)。當(dāng)此芳春,林花如繡;胭紅脂白,千嬌百媚。不料一夜風(fēng)狂雨橫,霎時攪亂了少女平靜的心緒。她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無由排遣,只得獨自把盞消愁。沉睡方醒之際,晨光初染。她急忙探問卷簾人,雨后海棠如何?人答:海棠依舊。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絲悲涼浮于胸間。欺花風(fēng)雨之后的海棠還能依舊么?你難道沒看見綠葉已多、紅花漸少嗎?
正是“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一般的悲苦與哀嘆,從李清照的筆下緩緩滲出,輕輕地洇透了一紙相思。“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正如周汝昌先生所言:“風(fēng)雨葬花,如葬美人,如葬芳春,凡一切美的事物年華,都在此一痛惜情懷之內(nèi)。倘不如此,又何以識得古代閨秀文學(xué)家李易安?又何以識得中華民族的詩詞文學(xué)乎?”
李清照簡介
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字易安,號易安居士,漢族,山東省濟(jì)南章丘人。宋代(南北宋之交)女詞人,婉約詞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早期生活優(yōu)裕,李清照出生于書香門第,早期生活優(yōu)裕。其父李格非藏書甚富,她小時候就在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中打下文學(xué)基礎(chǔ)。出嫁后與夫趙明誠共同致力于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據(jù)中原時,流寓南方,境遇孤苦。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后期多悲嘆身世,情調(diào)感傷。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diào)協(xié)律,崇尚典雅,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能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fēng)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詞》,已散佚。后人有《漱玉詞》輯本。今有《李清照集校注》
愁有重量李清照說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出自宋代李清照的《武陵春·春晚》,大家是否學(xué)習(xí)了呢?
《武陵春·春晚》 李清照 風(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譯文
惱人的風(fēng)雨停歇了,枝頭的花朵落盡了,只有沾花的塵土猶自散發(fā)出微微的香氣。抬頭看看,日已高,卻仍無心梳洗打扮。春去夏來,花開花謝,亙古如斯,唯有傷心的人、痛心的事,令我愁腸百結(jié),一想到這些,還沒有開口我就淚如雨下。
聽人說雙溪的春色還不錯,那我就去那里劃劃船,姑且散散心吧。唉,我真擔(dān)心啊,雙溪那葉單薄的小船,怕是載不動我內(nèi)心沉重的憂愁啊!
注釋
⑴此詞在《詩詞雜俎本·漱玉詞》、《類編草堂詩余》、《匯選歷代名賢詞府全集》、《文體明辨》、《古今名媛匯詩》、《詞的》、《嘯余集》、《古今女史》、《古今詞統(tǒng)》、《古今詩余醉》、《歷城縣志》、《花鏡雋聲》、《見山亭古今詞選》、《詩余神髓》、《古今圖書集成》、《同情詞集選》題作“春晚”,《彤管遺編》、《彤管摘奇》、《名媛璣雋》題作“暮春”,《詞學(xué)筌蹄》題作“春暮”,《詞匯》題作“春曉”,《詞鵠》調(diào)作“武陵春第二體”。趙萬里輯《漱玉詞》云:“至正本《草堂詩余》前集上如夢令后接引此闋,不注撰人。玩意境頗似李作,姑存之。”(案明成化本、荊聚本、陳鐘秀本、楊金本《草堂詩余》前集卷上,此首俱無撰人,與至正本同),《古今斷腸詞選》卷二又誤以此首為馬洪所作。
⑵“塵香”,落花觸地,塵土也沾染上落花的香氣。“花已盡”,《詞譜》、清萬樹《詞律》作“春已盡”。
⑶“日晚”,《花草粹編》作“日落”,《詞譜》、《詞匯》、清萬樹《詞律》作“日曉”。
⑷“物是人非”,事物依舊在,人不似往昔了。三國曹丕《與朝歌令吳質(zhì)書》:“節(jié)同時異,物是人非,我勞如何?”宋賀鑄《雨中花》:“人非物是,半晌鸞腸易斷,寶勒空回。”
⑸“淚先”,《彤管遺編》、《彤管摘奇》作“淚珠”,沈際飛《本草堂詩余》注:“一作珠,誤”。《崇禎歷城縣志》作“欲淚先流”,誤刪“語”字。
⑹“聞?wù)f”,清葉申薌輯《天籟軒詞選》作“聞道”。“春尚好”,明程明善輯《嘯余譜》作“春向好”。“雙溪”,水名,在浙江金華,是唐宋時有名的風(fēng)光佳麗的游覽勝地。有東港、南港兩水匯于金華城南,故曰“雙溪”。《浙江通志》卷十七《山川九》引《名勝志》:“雙溪,在(金華)城南,一曰東港,一曰南港。東港源出東陽縣大盆山,經(jīng)義烏西行入縣境,又匯慈溪、白溪、玉泉溪、坦溪、赤松溪,經(jīng)石碕巖下,與南港會。南港源出縉云黃碧山,經(jīng)永康、義烏入縣境,又合松溪、梅溪水,繞屏山西北行,與東港會與城下,故名。”
⑺“擬”,準(zhǔn)備、打算。“也擬”,也想、也打算。宋姜夔《點絳唇》:“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辛棄疾《摸魚兒》:“長門事,準(zhǔn)擬佳期又誤。”“輕舟”,《匯選歷代名賢詞府》、清陸昶《歷朝名媛詩詞》作“扁舟”。
⑻“舴艋”,小舟也,見《玉篇》及《廣韻》。“舴艋舟”,小船,兩頭尖如蚱蜢。《藝文類聚》卷七一·南朝宋《元嘉起居注》:“余姚令何玢之造作平牀,乘船舴艋一艘,精麗過常。”唐張志和《漁夫》詞:“釣臺漁父褐為裘,兩兩三三舴艋舟”,又“霅溪灣里釣魚翁,舴艋為家西復(fù)東。”宋《金奩集·黃鐘宮·漁夫詞(十五首)》:“舴艋為家無姓名,胡蘆中有甕頭青。”元吳鎮(zhèn)《漁夫》詞:“舴艋為舟力幾多。江頭云雨半相和。”
⑼“載”,清萬樹《詞律》:“《詞統(tǒng)》、《詞匯》俱注‘載’字是襯,誤也。詞之前后結(jié),多寡一字者頗多,何以見其為襯乎?查坦庵作,尾句亦云‘流不盡許多愁’可證。沈選有首句三句,后第三句平仄全反者,尾云‘忽然又起新愁’者,“愁從酒畔生”者,奇絕!案:‘流不盡’句,見趙師俠《武陵春·信豐揖翠閣》詞。趙師俠,又名師使,有《坦庵長短句》。”“載不動”句,宋鄭文寶《楊柳詞》:“不管煙波與風(fēng)雨,載將離恨過江南。”
鑒賞
這首詞是宋高宗紹興五年(1135)作者避難浙江金華時所作。當(dāng)年她是五十三歲。那時,她已處于國破家亡之中,親愛的丈夫死了,珍藏的文物大半散失了,自己也流離異鄉(xiāng),無依無靠,所以詞情極其悲苦。
首句寫當(dāng)前所見,本是風(fēng)狂花盡,一片凄清,但卻避免了從正面描寫風(fēng)之狂暴、花之狼藉,而只用“風(fēng)住塵香”四字來表明這一場小小災(zāi)難的后果,則狂風(fēng)摧花,落紅滿地,均在其中,出筆極為蘊藉。而且在風(fēng)沒有停息之時,花片紛飛,落紅如雨,雖極不堪,尚有殘花可見;風(fēng)住之后,花已沾泥,人踐馬踏,化為塵土,所余痕跡,但有塵香,則春光竟一掃而空,更無所有,就更為不堪了。所以,“風(fēng)住塵香”四字,不但含蓄,而且由于含蓄,反而擴(kuò)大了容量,使人從中體會到更為豐富的感情。次句寫由于所見如彼,故所為如此。日色已高,頭猶未梳,雖與《鳳凰臺上憶吹簫》中“起來慵自梳頭”語意全同,但那是生離之愁,這是死別之恨,深淺自別。
【第3句】:四兩句,由含蓄而轉(zhuǎn)為縱筆直寫,點明一切悲苦,由來都是“物是人非”。而這種“物是人非”,又決不是偶然的、個別的、輕微的變化,而是一種極為廣泛的、劇烈的、帶有根本性的、重大的變化,無窮的事情、無盡的痛苦,都在其中,故以“事事休”概括。這,真是“一部十七史,從何說起”?所以正要想說,眼淚已經(jīng)直流了。
前兩句,含蓄;后兩句,真率。含蓄,是由于此情無處可訴;真率,則由于雖明知無處可訴,而仍然不得不訴。故似若相反,而實則相成。
上片既極言眼前景色之不堪、心情之凄楚,所以下片便宕開,從遠(yuǎn)處談起。這位女詞人是最喜愛游山玩水的。據(jù)周輝《清波雜志》所載,她在南京的時候,“每值天大雪,即頂笠、披蓑,循城遠(yuǎn)覽以尋詩”。冬天都如此,春天就可想而知了。她既然有游覽的愛好,又有需要借游覽以排遣的凄楚心情,而雙溪則是金華的風(fēng)景區(qū),因此自然而然有泛舟雙溪的想法,這也就是《念奴嬌》中所說的“多少游春意”。但事實上,她的痛苦是太大了,哀愁是太深了,豈是泛舟一游所能消釋?所以在未游之前,就又已經(jīng)預(yù)料到愁重舟輕,不能承載了。設(shè)想既極新穎,而又真切。下片共四句,前兩句開,一轉(zhuǎn);后兩句合,又一轉(zhuǎn);而以“聞?wù)f”、“也擬”、“只恐”六個虛字轉(zhuǎn)折傳神。雙溪春好,只不過是“聞?wù)f”;泛舟出游,也只不過是“也擬”,下面又忽出“只恐”,抹殺了上面的`“也擬”。聽說了,也動念了,結(jié)果呢,還是一個人坐在家里發(fā)愁罷了。
王士稹《花草蒙拾》云:“‘載不動許多愁’與‘載取暮愁歸去’、‘只載一船離恨向兩州’,正可互觀。‘雙槳別離船,駕起一天煩惱’,不免徑露矣。”這一評論告訴我們,文思新穎,也要有個限度。正確的東西,跨越一步,就變成錯誤的了;美的東西,跨越一步,就變成丑的了。象“雙槳”兩句,又是“別離船”,又是“一天煩惱”,惟恐說得不清楚,矯揉造作,很不自然,因此反而難于被人接受。所以《文心雕龍?定勢篇》說:“密會者以意新得巧,茍異者以失體成怪。”“巧”之與“怪”,相差也不過是一步而已。
李后主《虞美人》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只是以愁之多比水之多而已。秦觀《江城子》云:“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則愁已經(jīng)物質(zhì)化,變?yōu)榭梢苑旁诮校S水流盡的東西了。李清照等又進(jìn)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是愁竟有了重量,不但可隨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來載。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diào)》中的《仙呂?點絳唇纏令?尾》云:“休問離愁輕重,向個馬兒上馱也馱不動。”則把愁從船上卸下,馱在馬背上。王實甫《西廂記》雜劇《正宮?端正好?收尾》云:“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又把愁從馬背上卸下,裝在車子上。從這些小例子也可以看出文藝必須有所繼承,同時必須有所發(fā)展的基本道理來。
這首詞的整個布局也有值得注意之處。歐陽修《采桑子》云:“群芳過后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蒙蒙,垂柳欄干盡日風(fēng)。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xì)雨中。”周邦彥《望江南》云:“游妓散,獨自繞回堤。芳草懷煙迷水曲,密云銜雨暗城西,九陌未沾泥。桃李下,春晚未成蹊。墻外見花尋路轉(zhuǎn),柳陰行馬過鶯啼,無處不凄凄。”作法相同,可以類比。譚獻(xiàn)《復(fù)堂詞話》批歐詞首句說:“掃處即生。”這就是這三首詞在布局上的共有特點。掃即掃除之掃,生即發(fā)生之生。從這三首的第一句看,都是在說以前一階段情景的結(jié)束,歐、李兩詞是說春光已盡,周詞是說佳人已散。在未盡、未散之時,芳菲滿眼,花艷掠目,當(dāng)然有許多動人的情景可寫,可是在已盡、已散之后,還有什么可寫的呢?這樣開頭,豈不是把可以寫的東西都掃除了嗎?及至讀下去,才知道下面又發(fā)生了另外一番情景。歐詞則寫暮春時節(jié)的閑淡愁懷,周詞則寫?yīng)毑交氐讨敝翚w去的凄涼意緒,李詞則寫由風(fēng)住塵香而觸發(fā)的物是人非的深沉痛苦。而這些,才是作家所要表現(xiàn)的,也是最動人的部分,所以叫做“掃處即生”。這好比我們?nèi)タ匆粋€多幕劇,到得晚了一點,走進(jìn)劇場時,一幕很熱鬧的戲剛剛看了一點,就拉幕了,卻不知道下面一幕內(nèi)容如何,等到再看下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是趕上了全劇中最精采的高潮部分。任何作品所能反映的社會人生都只能是某些側(cè)面。抒情詩因為受著篇幅的限制,尤其如此。這種寫法,能夠把省略了的部分當(dāng)作背景,以反襯正文,從而出人意外地加強了正文的感染力量,所以是可取的。
《安公子·遠(yuǎn)岸收殘雨》全詞賞析
《安公子·遠(yuǎn)岸收殘雨》通過對游宦思?xì)w的描寫,反映了作者長年落魄、官場失意的蕭索情懷。下面我們?yōu)槟銕怼栋补?middot;遠(yuǎn)岸收殘雨》全詞賞析,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安公子·遠(yuǎn)岸收殘雨 朝代:宋代 作者:柳永 原文: 遠(yuǎn)岸收殘雨。雨殘稍覺江天暮。拾翠汀洲人寂靜,立雙雙鷗鷺。望幾點、漁燈隱映蒹葭浦。停畫橈、兩兩舟人語。道去程今夜,遙指前村煙樹。 游宦成羈旅。短檣吟倚閑凝佇。萬水千山迷遠(yuǎn)近,想鄉(xiāng)關(guān)何處。自別后、風(fēng)亭月榭孤歡聚。剛斷腸、惹得離情苦。聽杜宇聲聲,勸人不如歸去。【注釋】
①稍覺:漸漸感覺到。
②拾翠:拾,拾取。翠,翡翠鳥的羽毛。指古代婦女出游時的嬉戲。
③蒹葭(jiānjiā):蘆葦。
④畫橈(ráo):彩繪的漿,泛指船槳。
⑤游宦:即宦游,離開家鄉(xiāng)到外地去求官或做官。
⑥羈(ji)族:長期聚居他鄉(xiāng)的一族。
⑦檣:桅桿。
⑧鄉(xiāng)關(guān):故鄉(xiāng)
⑨榭:建筑在臺上或水上的房屋。
⑩孤;少。
【譯文】
你獨自靠著船舷向遠(yuǎn)處的岸邊望去,淅淅瀝瀝的雨快要停歇了。天空中還是布滿了黑云,讓人覺得仿佛到了傍晚時分。水邊的小洲上一片寂靜,并沒有采摘香草的女子。放眼望去,只見雙雙鷗鷺立在水邊。一陣風(fēng)拂過蘆葦蕩,蘆葦輕輕搖晃,幾點漁燈時隱時現(xiàn)。舟上兩人在閑談,一問“今晚宿在哪兒”?一手遙指遠(yuǎn)處,煙雨綠樹中隱藏著一處村莊。
你四處為官,早已成了他鄉(xiāng)客。閑倚桅桿凝思長久立。望,萬水千山迷茫遠(yuǎn)近處。家鄉(xiāng)在何處。子別后、亭臺樓榭依舊在,不見人歡聚。想到此、肝腸寸斷,離情苦。卻聽到,杜鵑聲聲叫:不如歸去“,讓你更添愁緒。
【鑒賞】
上片寫景。先從遠(yuǎn)處著筆。
“遠(yuǎn)岸收殘雨,雨殘稍覺江天暮。”上闋頭兩句寫江天過雨之景,發(fā)端“遠(yuǎn)岸收殘雨”,句中詞序顛倒實即“殘雨收”:意謂遠(yuǎn)遠(yuǎn)的江岸一帶,雨點疏疏稀稀的快停止了。雨快下完了,才覺得江天漸晚,則可推斷出這場雨下了很長時間。孤舟因雨不能行駛,詞人此時蝸居小舟,孤寂無依更可知,這就把時間、地點、人物的動作和心情都或明或暗地表現(xiàn)出來了。緊接著,“雨殘稍覺江滅暮”,一幅以江天為背景的寥闊畫面,那是淡淡的水墨畫,雨快停止,而天空開始黑下來了。
“拾翠汀洲人寂靜,立雙雙鷗鷺。”轉(zhuǎn)換了另一個畫面,詩人將視線從遠(yuǎn)岸收向較近的汀洲上。拾翠佳人,就是指在河邊拾香草的女子。鷗鷺成雙,詞人卻孤獨寂寞地處在小舟之中。這一對照,就更顯詞人內(nèi)心的孤獨寂寞。汀洲之上,有鷗鷺以之為家,但拾翠者早已歸去,虛擬作陪,更以“雙雙”形容“鷗鷺”,便覺景中有情。時間在流逝,天漸漸更黑了,隨著詩人視線的`變動,又展現(xiàn)出另一幅畫面。
“望幾點、漁燈隱映蒹葭浦。”“望幾點”句,時間由日暮轉(zhuǎn)向夜晚。詩人放眼望去,只見蘆葦蕩里,隱隱約約閃動著漁船上的燈火,一點又一點。漁燈已明,但由于是遠(yuǎn)望,又隔有蒹葭,所以說是“隱映”,這是遠(yuǎn)處所見。“停畫橈”句,就是描繪自己所處之地,附近所聞。“道去程”二句,乃是舟人的語言和動作。“前村煙樹”本屬實景,而冠以“遙指”二字,又似虛寫。此二句將船家對路途的安排,他們的神情、口吻以及隱約可見的江村勾勒了出來,用筆極其簡練,而又生動、真切。
“停畫橈,兩兩舟人語。道去程今夜,遙指前村煙樹。”這是詩人耳中所聞,船停止了劃槳,兩個舟子在談話:他們指著遠(yuǎn)方的前村煙樹朦朧處,說今夜的行程就去那里。后一句詞序顛倒且有省略,意謂(舟子)遙指前村煙樹,道今夜去程(是那邊):這是詞的特殊語言。行文至此,從拾翠人回、鷗鷺雙雙立、漁人點點燈火歸家、直至兩舟子語今夜遠(yuǎn)村去程,無不觸動詩人敏感的心,故下片自然地引出抒情。
下闋由今夜的去程而思至長年漂泊的艱苦。
“游宦成羈旅,短檣吟倚閑凝佇。”過片“游宦成羈旅”,正面傾吐出旅愁,點明本詞主旨:“短檣吟倚閑凝佇”,又是詞序顛倒,正面寫出舟中百無聊賴的生活。這句是詩人的立足點,原來上片詩人那些所見所聞,都是從“凝佇”而得。它起著總上啟下的作用。
“萬水千山迷遠(yuǎn)近。想鄉(xiāng)關(guān)何處?”“萬水”兩句,由“凝佇”轉(zhuǎn)來,由于長久遠(yuǎn)眺,所見則“萬水千山”,所思則“鄉(xiāng)關(guān)何處”。句渲染出一片萬水千山茫茫無際的景色,后句點明詩人的鄉(xiāng)愁。“迷遠(yuǎn)近”雖指目“迷”,也是心“迷”。崔顥《黃鶴樓》云:“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與此句正是語近意通。
“自別后、風(fēng)亭月榭孤歡聚。”“自別后”以下,直接“鄉(xiāng)關(guān)何處”,而加以發(fā)揮。“風(fēng)亭”七字,回憶過往,嗟嘆今夕。昔日良辰美景,勝地歡游,現(xiàn)在只有孤舟一人,鄉(xiāng)情郁郁,而用一“孤”字將今昔分開,意謂亭榭風(fēng)月依然,但人卻不能歡聚,就把它們辜負(fù)了。想到這里,詩人離愁更濃,故接著唱出全詞的最強音。
“剛斷腸、惹得離情苦。聽杜宇聲聲,勸人不如歸去。”“剛斷腸”以下,緊接上文。鄉(xiāng)思正濃,歸日無期,而杜宇聲聲,勸人歸去,愈覺不堪。杜宇不識人心,卻勸人返,則無情而似有情;人不能歸,而杜宇不諒,依舊催勸,徒亂人意,則有情終似無情。以聽杜宇哀啼結(jié)束,更覺深情婉轉(zhuǎn)、凄側(cè)動人,用意層層深入,一句緊接一句,情深意婉而下筆有力,讀來浸人心腑。
李清照描寫春天的詩詞賞析
蝶戀花·暖雨晴風(fēng)初破凍
宋代:李清照
暖雨晴風(fēng)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譯文
暖暖的雨,暖暖的風(fēng),送走了些許冬天的寒意。柳葉長出了,梅花怒放了,春天已經(jīng)來了。端莊的少婦,也被這春意撩撥起了愁懷。愛侶不在身邊,又能和誰把酒論詩呢?少婦的淚水流下臉頰,弄殘了搽在她臉上的香粉。
少婦試穿金絲縫成的夾衫,但心思全不在衣服上面。她無情無緒的斜靠在枕頭上,把她頭上的釵兒壓壞了,她也茫然不顧。她孤單的愁思太濃,又怎能做得好夢?惟有在深夜里呵,手弄著燈花,心里想著愛侶。
注釋
初破凍:剛剛解凍。
柳眼:初生柳葉,細(xì)長如眼,故謂“柳眼”。梅腮:梅花瓣兒,似美女香腮,故稱“梅腮”。
花鈿(diàn):用金翠珠寶等制成花朵的首飾。
乍:起初,剛剛開始。金縷縫:用金錢縫成的農(nóng)服。
山枕:即檀枕。因其形如“凹”,故稱“山枕”。欹(qī):靠著。
釵頭鳳:即頭釵,古代婦女的首飾。因其形如鳳,故名。
夜闌:夜深。燈花:燈蕊燃燒耐結(jié)成的花形。
賞析
此詞《唐宋諸賢絕妙詞選》、《草堂詩余別集》、《古今詞綜》等都題作“離情”,而《草堂詩余別集》還注云:“一作春懷”。由此看來,這些恐均非原題,是后人據(jù)詞作內(nèi)容添加的;此外,“春懷”與“離情”確也概括了詞作的'主要內(nèi)容。從詞作的內(nèi)容與風(fēng)格來看,這首詞當(dāng)寫于詞人婚后不久,夫妻小別,李清照獨居時。
“暖日晴風(fēng)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開首三句,詞人放眼室外,由春景落筆。但見初春時節(jié),春風(fēng)化雨,和暖怡人,大地復(fù)蘇,嫩柳初長,如媚眼微開,艷梅盛開,似香腮紅透,到處是一派春日融融的景象。詞人前期生活雖然沒有大的波折,但以其獨具的才情、細(xì)膩的情感,以及對外部世界敏銳的感悟、強烈的關(guān)注,常有出人意表之想。表現(xiàn)在詞作里,就是經(jīng)常慧心獨照,發(fā)人所未發(fā),見人所未見。“暖日晴風(fēng)”似還不足以表達(dá)春天到來的特征,而緊接以“柳眼梅腮”(此句歷來被稱為“易安奇句”),則使到來的春天更直接、更形象。李商隱在《二月二日》一詩中有“花須柳眼各無賴,紫蝶黃蜂俱有情”,蘇軾在《水龍吟》詞中描繪柳葉情狀是“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看來女詞人受此啟發(fā),抓住兩個極具特點的事物,寫出春天的生機(jī)。第三句的“已覺春心動”,從語意上看,是對春天來臨總的概括,實亦是自己懷春之情已動之流露。詞人游春、賞春,目睹良辰美景,必有所思,這句也暗啟后二句詞人所抒發(fā)的情思:“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女詞人的細(xì)膩、敏感的思緒與感悟進(jìn)一步強化,面對如此大好春光,自然便聯(lián)想到自己獨處深閨,孤棲寂寞,這與往日和丈夫趙明誠一齊把玩金石,烹茗煮酒,賞析詩文的溫馨氣氛形成強烈反差。一個“誰與共”,道出此刻詞人內(nèi)心的苦澀。緊接著詞人用一個細(xì)節(jié)來進(jìn)一步形容自己內(nèi)心的苦澀,淚水流淌,臉龐上的香粉為之消融,心情沉重以致覺得頭上戴的花鈿也是沉甸甸的。
詞作的下片,詞人以細(xì)微的筆觸,緊承上片末句,著重刻畫自己具體的閨中寂寞生活。“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春暖天晴,春裝初試,然而詞人卻足不出戶,去觀賞那美好的春景,卻斜倚在山枕上,以致把精美的釵頭鳳給壓壞了。“山枕”,即檀枕,因其如“凹”形,故稱山枕。詞人不出戶觀賞春景,是因怕良辰美景觸引傷感之情,二是表明其心境郁悶,慵懶至極。一個“損”字,也暗示詞人慵懶、無精打彩。末二句:“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愁本無形,卻言“抱”,可見此愁對其來說有多“濃”,多重,更何況是“獨抱”,此情更是難堪。“無好夢”,是說現(xiàn)實很寂寞無聊,想在夢中去尋求慰藉,但卻始終無法進(jìn)入夢鄉(xiāng),直至夜闌人靜之時,仍剪弄燈花,以排遣愁懷。“猶”字寫活了詞人百無聊賴的情態(tài)。此外,剪弄燈火,古時婦女常藉以卜數(shù)夫君之歸期。這兩句寫得極為細(xì)致、生動,看似毫不經(jīng)意,如敘寫生活本身,實是幾經(jīng)苦煉,沒有生活經(jīng)歷和深厚的藝術(shù)功力是無法寫就的。清詞論家賀裳評這兩句為“入神之句”(《皺水軒詞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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