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至今仍記得自己做的第一場春夢,那是在他十四歲那年,父親在母親死后十年帶回家的一個女人。父親沒有和她領結婚證,良玉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小邱,二十九歲,在百貨商場的內衣部做售貨員。
小邱毫不吝嗇自己美好的身段,也毫不吝嗇自己精致的五官。她在家里常穿著一件絲綢的大紅色睡衣走來走去,睡衣的下擺繡著一朵妖艷盛開的花朵,細細的吊帶和文胸的帶子交錯。
轉身的時候,就能看到淺淺的肩胛骨透過皮膚游動,仿佛皮膚下面藏了一條魚,隨著她的舉手投足游移。
良玉做春夢的那天下午,他看到了小邱在房間里換衣服。她脫下水玉圓點的連衣裙,腰肢就顯露出來,白白細細的。良玉心里驚了一驚,隨即不動聲色地走出門,裝作沒有回過家。
那天晚上,他就夢到了小邱,她渾圓的屁股、柔軟無骨的腰身,串成一條連貫的波浪在他的夢里涌動著。她俯身下來吻他,然后一雙嫩蔥一樣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讓他激動不已。
醒過來的時候,良玉看到濕漉漉的情形,有些臉紅。他抱了床單去洗,父親見了,轉過身低低地對小邱說,兒子長大了,以后你在家別穿成那樣。聲音雖低,可是卻一字一句地闖進了良玉的耳朵。
從那以后,良玉不再向往校園里那些青澀的女孩子,他的口味迅速地更新換代,對扁平胸脯和不諳世事的女孩兒嗤之以鼻,并且覺得那不是他理想中能與他水乳交融的對象。
她們太小,沒有經過時光的打磨和砂平,空憑一股子青春吸引異性。所以在很多男孩兒都對學校里的校花評頭論足的時候,他卻搖頭走開。
他的春夢里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她們的樣貌不盡相同,可是都有小邱的曼妙身段,仿佛咬一口,醇厚的汁液就能從嘴角流下來。
良玉開始寫日記,把自己的春夢一個一個地記下來,他盡可能地發揮著自己想象,把小邱勾勒成一個閃耀著光芒的女神。
他把嘴唇貼在日記上,嗅著墨水和紙張的味道,就像是嗅到了小邱身上的味道一樣,沁人心脾。
和小寶戀愛,是因為很多人起哄。他們說,良玉你小子真有福氣啊,我們的班花看上你了。
在那個歲月里,戀愛是一件小心翼翼的事情,緊張、甜蜜、刺激,所以才勾得那么多的少年心馳神往。
小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和小邱的濃郁花香截然不同。
她抱著良玉,閉上眼睛迎接他的嘴唇時,良玉可以看到她由于緊張,眼睫毛在微微地顫抖。那是她和他的初吻,兩張嘴唇笨拙地湊到一塊兒,牙齒被撞得咯咯地響。
她的胸有些小,良玉覆蓋上去的時候,只感到這個小核里散發著溫度,并沒有理想中那種柔軟充實的觸感。
在兩個人都拿到大學通知書臨別的一晚,小寶把自己獻給了他。她的身體僵硬,又和良玉心目中的柔軟多汁大相徑庭。多年以后,良玉問自己,當初究竟是否對這個年輕稚嫩的身體動過心,得到的答案是好像有一點,但遠不及對小邱的渴望。
他已經忘記那個時候是什么感覺,只記得小寶的十指緊緊地抓住他的肩,像鳥爪抓住樹枝一樣,抓得他有些疼。
很多高中時期的戀情,在天人相隔之后,就會有一個了斷,良玉和小寶的初戀也逃不過這樣的套路。他聽說小寶在和他斷了聯系以后,又有了新的男友。不知道為什么,他反而覺得如釋重負。
寒假和暑假回家,他仍舊用眼角的目光偷偷觀察小邱。她在歲月的沉淀中,已經緩緩地、緩緩地老去,那條大紅色的絲綢吊帶,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
盡管如此,每當良玉在寂靜如水的夜里聽到隔壁的床吱呀作響時,仍舊想象那件吊帶還穿在她身上,她甩著頭發,努力按捺住喉嚨里的聲音。
良玉畢業以后,找到了工作。他每天都擠著公交車上班下班,獨自一人,和所有男人一樣,他也喜歡看美女,看到二十八九的少婦,就會多看兩眼,然后想起那個緩緩老去的小邱。
有人要給良玉介紹女朋友,問他有什么條件,良玉想了很久,才從嘴里蹦出兩個字:成熟。
他一如既往地不喜歡青澀果子,一如既往地迷戀醇厚的熟果,汁液芬芳,曲線誘人。
每次相親過后,他都失望地離開。直到第十三次相親后,他又見到了小寶。
這個時候的小寶,已經和昨日的小寶判若兩人。她燙著大卷的栗色頭發,穿著一件微微緊身的T恤,有彈性的牛仔褲把她豐滿的身段勾勒得一覽無余。
良玉在心里驚嘆了一聲,不是驚嘆小寶的蛻變,而是在心里低聲地呼喊:這就是我要找的小邱啊。
這個時候,他才猛地想起已經十年了,距離他和小寶分離已經有十年,有的人成熟,而有的人已經老去。
他和小寶在茶樓的包間里把往事翻了又翻,其間他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小寶說她在大學的時候交過三個男朋友,可是每個都不能讓她有戀愛的感覺,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愛上誰了,可是一見到良玉,心底那種深淺不一的情感又開始沸騰起來。
他們在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小寶的呻吟在房間里滾動,碾壓過良玉的身體,讓他感覺自己像是獲得了新生的力量一般。
那天晚上,他們通宵達旦地重溫往事。他發現十年之后,自己還是愛上了小寶,或者是愛上了她的身體。她真的熟了,芳香濃郁,汁液黏稠。
她的手不再牢牢地抓著他的肩,而是在他的胸膛上游動,渾圓的肩頭讓他心馳神往。
良玉和小寶在第二年的春天結了婚,本來他提議父親和小邱也一起辦,可父親搖頭,怎么也不同意。
酒宴過后,一群親朋好友坐在一起打麻將,有人高叫,邱姨,你來和我們一桌吧,這里三缺一。
良玉心里一驚,轉過頭去,看到小邱從自己身后走過去,然后大笑著在桌前坐下,摸牌、出牌、點炮,咒罵自己的手氣。
她坐下的時候,腰間的贅肉仿佛要把衣服撐破。從前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良玉想起前兩天找領帶,在柜子里發現了那件大紅色的絲綢吊帶。他心里一驚,然后握著吊帶問小寶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