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天時間讀了《追風箏的人》。這是作家卡勒德,胡塞尼根據親身經歷創作的一部小說,享譽世界。我讀得很慢,因為它在講一個背叛與救贖的故事,一次次心靈的懺悔只能漸次展開。12歲的阿富汗富家少爺阿米爾與仆人的孩子阿桑情同手足。然而,面對一場風箏比賽后發生的慘烈的群毆,阿米爾對忠實的阿桑沒有出手相援,卻選擇了退縮和逃走。自責和痛苦夢魘般纏繞著他,即使遠離故土,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國。父親早年間不道德的行為;在戰火中舉家逃離故國的舉動,無法兌現對一個孩子的承諾都令他背上了一副副精神的十字架,壓得喘不過氣來。我跟隨阿米爾不斷尋找救贖之路,那真是一次沉重的閱讀。
阿米爾正直、善良、愛國,決非罪孽之人;但他不停地贖罪,懺悔鋪就了人生之旅。我邊讀邊反省,竟也在懺悔的漩渦里打起轉來。我們的人生呢,都要寫成一部部觸及靈魂的《懺悔錄》?
在電影中窺見過教堂里的懺悔,很是神秘。神父躲在后面,懺悔的人在外邊痛心疾首,誰也看不見誰。糟心的事吐干凈,心里就舒坦了誰也別嫌棄誰,每個人都有原罪。懺悔得以持續進行,須有好的制度安排:教堂不能跟警察局攜手。這事在西方好辦,卻不符合許多東方國情。東方講究含蓄。曾子日吾日三省吾身;文革中每天有個晚匯報,意思也差不多。那時候習慣搞運動,前半截鼓動交心,后半截把心存異見的人一網打盡。幾經歷過的人從此心死,任憑花言巧語,打死也不說了。
小時候喜歡的童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充溢悲憫之情;長大了常溫《狼來了》,時懷警惕之心。懺悔二字,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近聞某地警員為了盡快追逃,到小學校找嫌犯子女詢問,被校長婉拒:未成年人,有什么事由學校過問吧!這位被網友們尊稱為最牛的校長,退了休可以去教堂謀個事。
納粹的后裔自斷香火,侵華老兵一再謝罪,副統帥的長女替父致歉這一切,都以懺悔之舉表達了一種善意。近年來,另一類懺悔的聲音陣陣從高墻內傳出。那些昔日的貪官又操起如椽大筆,創作著一篇篇懺悔書,文采飛揚,如泣如訴。我對這一切總是冷眼旁觀,因為我看慣了勢利和虛偽,知道政客何以為政客,明白什么叫審時度勢、什么叫東山再起。他們有的人確也動了真情,但看客的心已變冷變硬。
在一部叫《罪孽》的影片中,我看到了另一種懺悔。二戰后,三名年輕的以色列特工潛入東德,緝拿惡魔醫生沃格爾。突發的意外使押送行動擱淺,只得在一個秘密處所等候時機。未料因一次微小的疏忽,沃格爾打傷女特工瑞秋而逃脫,瑞秋在最后關頭將沃格爾擊斃。特工們凱旋后享受了巨大的榮譽,尤其是瑞秋,又出書、又演講,成為女兒的驕傲直到30年后沃格爾再次現身,才露出了事情的真相其他都是真的,只是瑞秋并沒有擊出那一槍。三個人相約守口如瓶,但30年來一直承受內心的煎熬。瑞秋新書發布會的前夕,當年的伙伴大衛將身體撞向了疾馳的汽車。瑞秋又開始去追尋那惡魔了,她決心以生命為代價,為一生的懺悔做個交代。如果沒有行動,一切懺悔都是虛偽。
我們都沒有原罪,每條生命都是世界的驕傲。明白了這一點,就不必沉溺于懺悔的深海,不必把人生搞得那么沉重。也許你的生命曾被扭曲,但今天不是已經直了么?直了就好。
行動起來,多做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