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邀幾個哥們去酒樓聚餐。酒足飯飽,我去前臺結賬。
“你不用付費。”服務小姐說。
我一愣:“難道有人付了錢?”小姐微笑著搖搖頭:“這桌酒菜免費。”我莫名其妙:“莫非酒店在搞慶典酬賓?”小姐再次搖搖頭:“沒有,只有你們這桌酒菜免費。”
難道好運當頭?我想起了前些天的那件事。
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城西鳳凰嶺爬山,路遇一個心臟病突發(fā)的老人,職業(yè)的習慣和強烈的責任感促使我沒有任何理由袖手旁觀。我現(xiàn)場對他實施了急救,并跟著隨后趕到的救護車一道把他護送到醫(yī)院。老人出院后,曾親自趕到我家道謝。我說沒什么,治病救人是醫(yī)生的天職。接下來,老人自我介紹說,他是一個算命先生,人稱黃半仙,他給人相面算卦很靈的,并且堅持要送我一卦。
我是一個醫(yī)生,信奉的是科學唯物主義,對相面、算卦之類封建迷信的東西一點也不感冒。我心里一個勁的想笑,既然你算卦很靈驗,怎么那天半路得病沒算出來呢?當然,我還不至于弱智到當面揭人短的地步。為了給對方留個面子,我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了他,黃半仙凝視了我半天,突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先生福人福相,很快就會好運當頭呢。”
我哈哈一笑:“借你吉言吧。”之后我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去了。
吃飯拿錢,天經(jīng)地義,憑什么可以白白用餐?黃半仙的吉言真在這天在我身上應驗了?正想刨根問底追問下去,我就被同伴抓住胳膊拽出酒店,他指著我鼻子說:“你缺心眼啊,不是你不掏錢,是人家不要,干嗎管那么多。”
想想也對,人家不要自有不要的道理,何必管那么多?
告別朋友,乘出租車回家,來到家門口,我掏出五元錢遞給司機,他卻說什么也不接。我沉下臉:“坐這段路程都是五元,你想訛詐不成?”司機哈哈一笑:“你誤會了,你坐汽車不收費。”就在我蒙頭轉向時,司機微笑著向我擺擺手,一踩油門,出租車一溜煙遠去。
又是不收費!
素不相識,非親非故,他為什么不收費?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我自言自語邁步進了家門,發(fā)現(xiàn)老婆正坐在沙發(fā)上皺眉頭,我上前摸摸她額頭,關切地問:“你生病了?”
老婆一把甩開我胳膊,沒好氣地說:“你才生病呢。”見她兇巴巴的樣子,我知道惹不起。正想退避三舍回書房,一轉臉看到客廳里多了一臺57英寸大背投彩電,不由瞪大豆包樣的眼睛道:“你瘋啦,干嗎買個這么大的電視。”老婆說:“不是我買的。”
笑話,不是她買的,大彩電能生出兩條腿,主動跑到家里來?
見我一臉懷疑,老婆無辜地說:“的確不是我買的,這事我也很奇怪。”
原來,伴隨我們幸福生活十余年的那臺18英寸的電視昨天壽終正寢了。我們商量著買臺新的。今天老婆去了解行情,來到一家叫做龍?zhí)旒译姷纳虉觯习逑蛩扑]了這款57英寸大背投彩電。這么牛的電視機,老婆不是不想買,無奈囊中羞澀,買不起啊。她滿臉羨慕地瞧了半天,便戀戀不舍地回家了。
剛到家門口,竟發(fā)現(xiàn)商場已派人把大背投送來了。老婆很吃驚:“有沒有搞錯啊,電視我沒說買,你們怎么送我家來了。”服務員說:“老板讓送就送,別的管不了那么多。”老婆很生氣,這不是強買強賣嗎?她賭氣說:“送不送是你們的事,反正我一分錢沒有。”
服務員哈哈一笑:“老板只讓送電視,沒讓要錢。”說著話把電視抬進屋,隨后安裝上電源,調試好頻道,很禮貌地離開了。
真是邪門了,今天怎么盡碰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莫非那個黃半仙的卦真那么靈驗?
我滿腹狐疑。老婆關緊門窗,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跟前:“你說說,這是不是在給咱送禮行賄啊?”聽了她的話,我差點笑掉大牙。我是個普通小職員,屁大的忙也給人幫不了,人家憑啥來給我送禮?老婆依舊絮絮叨叨:“他們興許吃錯了藥,不然為啥讓咱沾這么大的便宜?”我一臉茫然:“老婆別問了,這事我也想知道答案呢。”
盡管我是個十足的電視迷,當晚守著這臺57英寸大背投,還是碰都沒敢碰一下。一夜無眠。
第二天上午,我決定當面去問問電器商場的老板。按照老婆交代的方向和位置,我馬不停蹄趕到那家商場。幾經(jīng)周折,終于找到他們老板,一個五十來歲、胖墩墩的漢子。聽我說明來意,老板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矢口否認:“我又沒犯神經(jīng),憑什么白送你一臺大背投?”
我垂頭喪氣,無功而返。這時又聽老婆講,她剛才去聯(lián)通公司交手機費,卻被告知手機費已交過了,現(xiàn)在還有一千元的余額。
這究竟是怎么啦?雖然還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我堅信,事情絕不僅僅是買東西不花錢這么簡單,說不定背后有只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操縱著這一切,我懷疑其中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大陰謀。
無論偽裝多么巧妙,是狐貍總要露出尾巴的,當務之急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我叮囑老婆這幾天在家待著,哪里也別去,而且一分錢東西也不買。同時我也深入簡出,上下班力保單位家庭兩點一線,就連做菜用的油鹽醬醋也去老岳父那里拿,堅決不給對方替我買單的機會。
這天早上我正蒙頭大睡,忽聽門外鑼鼓喧天。
門鈴響了,我睡眼惺忪地開門一看,幾個陌生人手舉錦旗走過來,為首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者滿臉帶笑地向我道:“請問您是謝先生嗎?”“對啊,你們是——”他緊緊握住我雙手,激動地說:“我姓洪,是英才打工子弟學校校長,我萬分感謝您對鄙校的無私幫助和大力支持。”我越聽越糊涂,連聲說:“各位弄錯了,我啥時候支持過你們啊。”
“先生就別客氣了。”洪校長將一張郵局匯款單遞給我:“這上面有名有姓,還能錯得了。”我低頭看去,那是一張寄給英才學校5萬元的匯款單,附言欄注明用于解決貧困生學費和學校基礎建設,出人意料的是,匯款人一欄留的竟是我的地址和大名,怪不得人家會敲鑼打鼓找上門來。洪校長無比感慨地說,“學校剛剛起步,面臨很多困難,您的義舉對我們真是雪中送炭啊。”
我無言以對,不知如何作答。好不容易送走洪校長,腦袋幾乎爆炸了。原以為不去消費就會杜絕別人代替買單,現(xiàn)在人家竟冒名去向學校捐款了。
天啊,再這樣下去,指不定再出什么事情呢。
經(jīng)過和老婆商量,我們達成一致,決定明天去云南,在表哥那里住一段時間,躲過這陣擋不住的好運。
次日一早,我們收拾好行李,正打算出發(fā),突然發(fā)現(xiàn)門縫里塞著兩張通往云南的火車票。這次雖然老婆滿臉驚慌失措,我卻沒感到奇怪,反而開心地笑了。因為憑著先前的遭遇,我早已意識到會有人給我送火車票。于是提前悄悄將攝像頭安在大門口,我堅信,只要他來,一定逃不過它的火眼金睛。
是到了揭開送票人廬山真面的時候了。我打開昨晚用攝像頭拍下的內容。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鏡頭里出現(xiàn)的送票人竟是我表弟夏天!表弟高考落榜,如今正在社會上瞎混,正當?shù)穆殬I(yè)都沒有,怎么突然對我這么熱心起來呢,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在鐵的證據(jù)前,表弟抵賴不得,承認了送車票的事是他干的,至于為什么,因為有人給了他200元錢的好處費。問他給錢的人到底是誰,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認識,不過那人的汽車牌號好像是6個8。
擁有6個8號碼的那輛轎車,是本市有名的私企天鳳集團董事長宋江的專車,這事地球人都知道。我和宋江素無瓜葛,他怎么會突然對我這么熱心?帶著滿腹疑問,我馬不停蹄找到天鳳公司門前。只見門崗啪地向我敬了個禮,大聲說:“謝先生好!”我一愣:“我不認識你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門崗嘿嘿一笑:“我是諸葛亮,能掐會算。”
我知道他純粹是在扯蛋,懶得再和他磨牙,徑直進了公司。這時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青年人走過來,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就是謝先生吧。”我點點頭,對方接著說:“我們老板不在公司,如果你找他,請跟我來。”說著話把我?guī)У揭惠v寶馬轎車跟前。
我毫不客氣地上了車。金絲眼鏡握住方向盤,一加油門,寶馬一溜煙把我載到本市最豪華的富麗大餐廳。此刻,宋江已經(jīng)在這里定下了一桌極為豐盛的宴席,而他要請的對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
見到宋江,我真恨不得用手術刀把他的胸脯切開,看看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這時宋江卻深深向我鞠了一躬,十分鄭重地說:“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我愕然了,我們素不相識,我又如何去救他的命。
宋江一五一十道出了事情原委:
上周,他請一個算命先生來公司算卦,對方告訴他,他命犯黑煞,七日內必有血光之災。宋江嚇得半死,急問破解之法,算命先生說,須物色一個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的人,在對方不知情的前提下,將10萬元資產(chǎn)轉到那人手中,方可逃過此劫。宋江求生心切,不敢怠慢,馬上委托管戶籍的朋友幫他物色合適的人選,不料選來選去,竟選到了我頭上。
聽到這里,我若有所思地問:“這個算命的人姓什么?”
宋江脫口而出:“他姓黃,相面算卦可靈了,人稱黃半仙。”
我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幕后導演就是他呀。可是讓我接受這莫名其妙的所謂好運,我真是寢食難安,吃飯都不香啊。
我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老婆一把拽過我的胳膊說道:“我覺得咱看那個57寸的大彩電實在不合適,不如也把它給那英才打工學校捐過去吧。”
“OK!”我激動地大叫了一聲,心里實在想不明白,老婆一向財迷,今天怎么竟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呢?
我擁著老婆,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快告訴我,你是如何作出這么英明的決策的?”
老婆白了我一眼:“傻樣,看這么大的電視,電費咱掏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