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玲跟隨龍溫旅行團,來到云南邊陲一個名叫糖心的小鎮。天色已晚,導游安排她們住進一家旅社。八點的時候,旅社線路故障,停電了,張玲約上好友小梅,兩人到小鎮上去逛。
糖心小鎮店鋪林林種種,賣的多是地方特色的物品。張玲很喜歡手工工藝品,她相中了一條貝殼項鏈,小梅則挑上一件刺繡的鴛鴦手帕。她們逛到了北邊一條狹窄的小巷,小巷燈光很暗,路燈下有一間過橋米線店,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張玲迫不及待地拉小梅進去吃了一碗過橋米線。張玲問店主,過橋米線是不是這條小巷最后一家店鋪,店主指了一下小巷深處,對張玲說,那兒還有一家店鋪。張玲和小梅順著店主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十幾米遠,有一間放著古典音樂的店鋪,門鋪上掛著個招牌:天籟之音。
張玲和小梅進去,店主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托肘在柜臺閉目打盹,張玲和小梅的嘰喳聲都沒有引起店主的注意。看來他睡得有些沉了。這是一間唱片鋪,張玲挑著唱片,顯得很興奮,這兒的好幾張碟片她找了好幾家都沒有買到。小梅在店里轉了一圈,突然緊張地拉住張玲的手,把她往店外拖。
張玲只好跟著小梅跨出店鋪,她埋怨小梅,說那些碟片不容易找到的。小梅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她說張玲沒有注意到墻壁上貼的明星照嗎?張玲說有,不就是鄧麗君、陳百強、張雨生、梅艷芳,柯受良等明星的封面照嗎?小梅緊緊地摟住張玲,生怕小巷的風把她吹走似的。小梅顫聲說,他們都不在人間了!張玲吃了一驚,剛才看到的那些碟片,的確都是已故歌星的。
二人匆匆回到旅社,旅社的線路已修好。洗過澡后,張玲睡下,耳畔卻不時響起低沉飄渺的歌曲,她知道是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今宵離別后,何日君再來……”
隔日,旅行團在客車上,有個小節目,就是每人唱一首歌,一路聯歡的意思。張玲的嗓子不錯,她挑了三年前紅透大江南北的一首名為“江笛怨”的歌,歌聲清悠含情,博得大家的熱烈掌聲。到了目的地,她們參觀了玉溪漂流和融竹洞,融竹洞有很多壁畫,畫的多是唐朝年間的漁家女,張玲看到壁上有個漁家女,很像是她死去的姐姐張玉。張玲癡癡地看著,不禁流下眼淚。
導游過來,看到張玲在擦眼睛,笑說,是不是融竹洞的石灰屑飄落下來,掉到她的眼里去了。張玲搖頭說不是,她指著壁畫說她想起了她的親人。導游仔細看了一下漁家女,果然跟張玲有些相像。導游說他帶隊來這兒參觀無數次了,倒沒有認真去看過壁畫。不過他知道壁畫前幾年不知何故大面積剝落,后來當地的一個畫匠重新進行了一番補畫,所以壁畫才還原清晰。張玲問導游知道畫匠的地址嗎?導游說可以幫她查一下。張玲在漁家女的壁畫前留影紀念。
導游把一張紙條給了張玲,他已經查到了畫匠的名字叫桑寶,上面有他的電話和地址。
旅游團走后,張玲借故留了下來,她攔了輛車,來到枸札鎮小學找桑寶。桑寶正在給學生上美術課,他看到教室外邊有個女子在探頭探腦,便放下教案走出去。看到張玲時,桑寶眼睛一亮,嘴上浮起友情的笑顏,對張玲說:“歡迎你呀,美麗的張小姐。”怎么?桑寶認識自己?張玲一頭霧水。二人來到操場的綠茵地上,張玲掏出在壁畫前的留影,問桑寶能不能講講他口中的張小姐——她的姐姐張玉。
三年前,桑寶在融竹洞給壁畫補妝。工作了一個多月,已經接近尾聲了,只剩下一面漁女壁畫未補妝。桑寶開始專心地補繪。這時候,一個輕巧的女子身影晃動在畫壁上,是張玉的。本來,在補妝期間,融竹洞并沒有對外開放。不知她是怎么進了融竹洞的。張玉看到桑寶在給壁畫補妝,非常感興趣,便停留在一邊看桑寶補畫。當桑寶開始為一個剝脫了面貌的漁家女補畫臉龐時,張玉忽然對桑寶請求,能不能照著她的樣子給漁女補妝。桑寶笑說可以,但壁畫上的漁家女能歌善舞,如果張玉表演一下才藝給他看,他滿意了就把她畫在壁上。張玉就清唱了一支歌,那支桑寶并不知道歌名的歌,卻讓桑寶聽得如癡如醉,果然他把張玉的樣子畫在了壁上。張玉看著壁上的漁家女,開心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兩人聊了一會兒,桑寶知道張玉是個歌手,正嶄露頭角。此次是來云南采風的,張玉開心地說,剛才唱的那首歌正是她昨晚自己填詞作曲的新歌,還沒有對外公布。桑寶笑說他好有耳福的。最后他們開心的交談被融竹洞外的一聲呼喚打斷了,張玉笑說是她的同行李軒在叫她。張玉離開了融竹洞。不過桑寶記下這個有一副好嗓子且美貌的張小姐。
告別桑寶后,張玲內心很悲,姐姐張玉三年前在云南意外失蹤,后來在金沙灘上發現了她的尸體。張玉的尸體在云南火化后骨灰被帶回了老家,張玲捧著姐姐的骨灰盒痛哭。人死不能復生,枉費了姐姐的一番前程。張玉在很小的時候就有一副好嗓子,她的夢想就是當歌唱家。她一步一個腳步地努力,拿過了地區青年歌手大獎賽的冠軍,和省際的亞軍,三年前她來到云南采風,想找找靈感,創作一首新歌,參加當年的全國比賽。
張玲攔了輛車,返回糖心小鎮。她到旅店收拾行李。天色已晚,看來得在糖心小鎮住上一晚。
張玲本來哪也不想去,就在旅店看地方臺的節目。碰巧地方臺正在播糖心小鎮的三合廟,那兒的廟神有一個古老的傳說,聽說解簽很靈的。張玲就問了一下旅店的服務員,說三合廟晚上讓人上香嗎?服務員說可以的。張玲就直接去了三合廟。
三合廟的香火很旺。晚上的三合廟,紅光主宰一切,內外都是紅燈,把人映得全身通紅,感覺很暖和。張玲燒了一柱香,參拜后拿起搖簽筒,搖出一支簽,卻是唐天寶評花的簽詞:滿園春色斗新妝,意似爭妍奪國香;到底是誰居麗首,牡丹艷冠百花場。張玲去找解簽人,解簽人是一個穿著青衫長衣的老者,戴著個老花鏡,瘦削的臉上兩眼卻炯然有神,他正在看一本線裝書。張玲遞過簽詞。老者讀了一遍,便熟練地說出解簽詞。大概意思是說爭鮮奪艷的花事,有爭奪,必有血光之災,那些王者,都是站在血肉之軀上的。張玲掏錢要付給解簽人,老者搖頭說,此簽是下下簽,他從不拿下下簽的解簽財。
張玲只好離開了三合廟,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家過橋米線的店鋪前。她今天沒有食欲,但她的腳不自覺地又往前走去,徑直來到“天籟之音”。
推開門后,那個店員仍舊是伏在收銀桌上打盹。張玲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叫醒他了,她不想一個人在唱片屋里轉。她拍了拍店員的后背叫他起來。可是他的后背硬硬的,而且很冰涼。張玲嚇得叫出聲來。突然,從唱片鋪的一面空空的墻壁處,竟然開出一面小門來,走出一個和打盹店員一樣衣服的男子。他笑著說小姐別慌,他才是店員,那個伏在收銀桌上的人,只是他打盹時候的臘像,沒嚇著她吧。
原來如此,張玲說了聲沒事,就開始在唱片鋪子里翻著。她找了幾張在外面沒法買到的碟片。結賬的時候,張玲忽然問了一句:“我想買一張歌手張玉的唱片,不知店主有沒有庫存的,我翻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店主愣了一下,說碟片沒有,只有一盒張玉的唱歌卡帶。僅此一盤,本店是不賣的。
張玲非常驚喜,她拉住店員的手說,她是張玉的妹妹,姐姐在來云南之前的所有卡帶她都有,她想借聽一下店員收集的那張張玉的卡帶。店員只好從塵封的箱子里,把一盤包裝得嚴實的卡帶拿了出來。店員說這盤卡帶是三年前一個名叫張玉的女子逛店時候交給他的。說是她的專集。店員當時覺得很奇怪,他告知張玉這間是“死亡唱片鋪”,不賣活人的唱片的。張玉一笑,說沒有關系。她硬是留下這盒卡帶就走了。
張玲搬了把椅子,安靜地坐下,她要重溫一下姐姐三年前的歌聲。店員把卡帶放進了卡帶機,沒有音樂,只有清唱,是那首“江笛怨”!張玉的歌聲很美,張玲聽得熱淚滿眶。但怎么會是那首“江笛怨”呢?這不是歌手李軒一炮唱紅的成名作嗎?填詞作曲全是李軒!歌聲末尾,有厚重的喘息聲,然后,是張玉的口白:這首“江笛怨”是我在云南采風獲得的靈感,填詞和作曲都是我一個創作的,我很喜歡這首歌,可惜,我踏進了一個陷阱,正在成為別人的獵物,我估計不會活著離開云南,殺我的人就是我現實中的好姐妹李軒,我把當時創作“江笛怨”的初稿本藏在午后旅舍的壁櫥間。我死后,這首歌雖然不會是我原唱的,但還是希望聽到它的人喜歡。
“姐姐!”張玲喊了一句,隨后擦掉眼淚,她掏出證件遞給店員。張玲是刑偵隊的,前階段破了件大案立了功,刑偵隊放她的假,她就來到了姐姐曾經游過的云南糖心小鎮。拿著卡帶,張玲來到“午后旅舍”,找到了那個壁櫥。她拂掉歌本上的灰塵,“江笛怨”,姐姐絹秀的字仍舊那般清晰。
在離開云南的車上,張玲發誓要還姐姐一個清白。“江笛怨”本就是張玉原創的,相信那個如今紅遍天的歌手李軒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