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喜歡那句“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我每次看到都會不自覺的想起莊子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所以到是前一句更讓我念念于心:“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仿佛依稀照見蒙蒙秋月下平凡男女的信誓旦旦,而“成說”來的又是那么平靜悠揚(yáng),遠(yuǎn)不及《上邪》中如磐石般堅(jiān)定的海誓山盟,有的,只是那份至真至純的堅(jiān)守,不管相距多遠(yuǎn),抑或生與死,都是咫尺天涯。
以前有段時間好聽昆曲,說來慚愧,我的興趣全在花旦俊俏客人的扮相和青衣幽婉動人的唱詞上,她們悲的訴的我一概不懂,只是記憶中總有個揮不去﹑憶不起的身影,直至后來在《紅樓夢》中讀到黛玉在梨香院墻角無意聽到那幾句戲文時才猛然想起那身影便是昆曲《牡丹亭》中憂嘆自家后院春色如許的杜麗娘。
除了那句讓顰兒心動神搖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讓我記憶最深的,怕就是《牡丹亭》那糾結(jié)紛擾的時空錯變與生死輪回了吧。麗娘與柳夢梅生死相距,夢中相知,相愛于飄渺,定情于虛無,卻恁是生出一段驚世情緣。他們,相隔生與死,心卻兩比翼。
與蘇軾相比,里娘應(yīng)算是幸運(yùn)的。她雖為情而亡,但最后也留得了一個因愛而重生,幸福溫婉的結(jié)局。而蘇軾,卻在飽經(jīng)人世滄桑后徒剩孤自傷懷,至多,也只能與亡妻夢中相會。這樣生死相隔卻矢志不渝的愛與《牡丹亭》是何其相似,冥冥有約,心心相印,固守著無言的誓詞。
記得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讀到《江城子》,不覺心神為之傾倒,竟橫生一種與宋詞、與蘇軾相見恨晚的感覺,若牛郎織女讀得此詞并懂得“相隔無言惟有淚千行”中的凄苦的話,他們也定會削減幾分“脈脈不得語”的惆悵了。
畢竟,盈盈一水之隔,比起生與死,真的不算什么。
他和她,相似卻不相同的故事不斷上演,生死相隔的劇情也一再重復(fù)。但此刻,我想化用少游的一句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怕死生契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