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1927年6月,荷出生在荷花飄芳的日子。一池的荷花亭亭靜立在院子的池塘里,含苞欲放。
荷的父親是一家畫社的社長,學識淵博,家中珍藏著許多名畫。竹,石,梅,松,馬,應有盡有。其中畫的最多的確是荷花,姿態(tài)各異。荷總覺得它們透著一股子清冷,從哪里來的,她卻說不出。荷的父親是極珍愛這些畫的,說這都是瑰寶,是祖先留下的,容不得外人玷污。他時常輕輕地摩挲著它們,或是小心翼翼的彈去上面的細小塵埃。荷問他,我和這些荷花圖你喜歡哪個?父親翹了翹胡子,都愛。此時正值六月初,翠綠的荷花在微風中搖曳,水鳥啁啁啾啾鳴叫著大的荷塘里進進出出。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荷五歲。這個年紀正是好動的時候。荷趁父親不注意,溜進了書房,摸摸這幅,碰碰那幅。正在她玩得不亦悅乎時,腳撞到了桌棱上摔了一跤。一不小心將墻上的一幅畫扯了下來,哧啦一聲撕開了道口子。聞訊進來的父親一把抱起了她,看她沒什么大礙,這才看著那幅畫。唉,他嘆了口氣,可惜了這么一幅好畫。到了九月,天越來越冷了,荷花葉落了一地。荷心疼的看著這一切,母親拍了拍他的頭,說,明年的花更好呢。而在18日,日軍突襲了沈陽,19日,沈陽淪陷。第二年1月,傳來了畫社被關閉的消息/池塘中的荷花似乎沒了生氣,蔫蔫的;但又似乎藏起了生機,等待著什么。父親也不再外出,呆在家里教荷寫字作畫。只是他的朋友們卻經常來拜訪,在父親的書房里一呆就是大半天。而在父親給荷教的字里,次數最多的就是“中華”這兩個字。三年的時光就這么流逝了,荷也8歲了。奇怪的是,池塘里的荷花開的也不再勝前朝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1936年,荷回家時,遠遠的看見家的位置火光沖天,她沒命似的跑回去,卻看見父母表情肅穆的站在門前,里面火海一片。她呆呆地佇在那里。夕陽沉了下來,與大火融成一片…。。后來,荷才知道,有些人找到父親要求“合作”,讓他把畫交給洋人“保管”,以恢復他的畫社。父親不依,下了逐客令。
這些人走后,房子就莫名的著了火。大火燒了一夜。荷走進已被燒得焦黑的原子,看見那荷花仍直挺挺的立著,在院子中顯得突兀卻又意外的協(xié)調。12月,荷被江蘇的表叔帶離了南京。她離開時手中緊緊攥著母親連夜繡的香囊,香囊上有一朵怒放的荷花和兩個字:中華。荷看著愈來愈遠的家,忽然聞到淡淡的荷花幽香。1年后,1937年12月13日,日軍血洗南京城。幸存者中沒有荷父母的蹤影。75年后,荷坐在滿池勝芳的荷塘前,輕輕撫摸著那個邊角早已磨損的香囊,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