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心愛的那輛摩托車

是村里的第一輛摩托車

在我很小的時候

父親總喜歡載著我

在崎嶇不平的石子路上

以風的速度飛翔

坐上父親的摩托車

年少的我，有一種

遨游在夢境的快感。

坐上父親的摩托車

我覺得我是蝴蝶

恣意的飛舞在花叢深深處

過了幾年，村里的石子路

被改造成平坦的水泥路

父親用摩托載著我

去往一個又一個

我沒有到過的地方

我總會聽見狂風呼嘯的聲音

那是歲月流逝的哀號

常常在夕陽西下之時

我看見父親背倚著摩托

望向不遠處的田野

那里一片荒涼。

父親靠著摩托車

指尖夾著一毛錢一根的煙。

當煙霧籠罩之時

我看見父親長滿憂愁的臉。

父親的臉在夕陽下

顯現出亞洲銅的

最古老且真實的硬黃色

十五年后的今天

我時常看見父親

拿一條破布

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摩托車身上的斑斑銹跡和茫茫塵土

一同被擦去的，還有

父親的青春、熱血、汗水

以及年輕的未完成的夢

又一個黃昏降臨

已是深沉的、清冷的秋。

鄰家的摩托車已經換了兩輛

父親望著甚為蒼老的坐騎

這個昔日載著年輕父親

馳騁疆場的年輕戰士

如今已病入膏肓。

父親的摩托車，再也

再也不能奔跑了。

原來陪時間一起老去的

不只是歲月

習習涼風呼嘯而過

傍晚的秋在哀號，在哭泣。

于秋風落葉之中

父親又點燃一根一毛錢的煙。

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飛過咽喉，在父親

被熏黑的肺里繞了一圈。

父親呼出來的時候

這些煙霧變成縷縷憂愁

升騰，升騰，消失在

秋夜微涼的秋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