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借錢散文
借錢是個很敏感的話題。
借錢對每個人來說,有著不同的看法,像我呢,不到餓死前一刻,是輕易不開口管別人借錢的。加上本來好朋友就不多,也不想冒著失去朋友的危險。當然我想最主要是因為面子薄。像買車買房什么大事管人借錢,人家也是不答應(yīng)的,沒什么信心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怕尷尬。記得上小學的時候,班里有個個子高的同學,天天管我借二毛錢,當然是不還那種。不知道那時候是因為膽小還是要面子,天天給人準備二毛錢。后來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母親跑到學校鬧了一番,很是尷尬,那是我對借錢最初的印象。很尷尬的'印象。
后來上了高中,在學校里幾個玩的好的一起搭伙食,搭伙食有個好處就是幾個人天天能出去大吃大喝的,花公款就像不是花自己的錢一樣。偶爾一個禮拜才過三天,我們幾個就身無分文了。偶爾一頓兩頓不吃是受得了的,但是兩天不吃飯,想想有些心酸。所以我們幾個人就抓鬮,決定誰去管人借錢。管誰借呢?也是抓鬮決定的。每次我抓到的時候,真的做夢都希望在拐角能撿到五塊錢我們幾個去買幾個饅頭果腹。搭伙食的日子沒持續(xù)多久,結(jié)局當然是不歡而散。更何況每個人交的份兒錢還不一樣,當然心里不平衡了。后來就鬧掰了,我自己脫離了集體,單吃。當然我也不后悔了,要不可能已經(jīng)餓死了。高中時代的借錢生活,沒讓我體驗人情冷暖,因為是學生,大家都沒什么閑錢,沒借到錢也能理解。
后來去了北京上學,錢不夠花也是正常。住地下室都還是分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當然,地下一層我是住不起的。還好那段時間沒持續(xù)多長我就出國上學了。記得那時候是在中戲一位老師家上小課,每次下課一起出去吃飯,成都小吃是要吃三百多的,偶爾再去奢侈一把吃個燒烤,唱歌K啥的另外說,每個月加課時費和生活費都要一萬多。那個時候我們學生也是個個窮的很,有苦也沒敢說,后來母親果斷切斷了我的學習費用,說我不體諒他們賺錢辛苦。后來我好說歹說,跟我的母親商量說能不能借我一些,母親沒理我。那時候就在想連親人都不肯借給你,何況別人呢?中途我沒辦法就退出了那個集體。當然我到現(xiàn)在還是很感謝那位老師,我的專業(yè)啟蒙老師。
去了法國以后,借錢那就更是天方夜譚。十塊錢當一塊錢花,誰敢管人借。記得有一次大家出去聚餐,一位上海女生只付自己點的那道土豆絲的錢,大家也不敢說什么。但這么多年了,偶爾大家碰面的時候,也回憶不起來那位女生當時是否只吃了自己的那道土豆絲,用的餐具費和服務(wù)費呢?然后大家就哈哈大笑起來了。還有一個哥們?nèi)チ肆硪粋€哥們家住了幾天,那位哥們管他要房租,倆人當場就打起來了。后來那哥們當場抽出一百歐甩到他臉上,從此決裂。
回國以后,我母親以為我在國外半工半讀有一筆積蓄,我說我身無分文,她很是驚訝。親戚們也有開口各種奇葩理由管我借錢。我說沒有。他們也半是驚訝,半嘲諷。我說我是出去念書,不是去勞工的。后來他們就開始管我借一千兩千,二百五百的,最低借五十,當然都了解我這人臉皮薄,出國高尖端人才怎么會在乎他們那些小錢呢?當然我也想的開,花點錢就當買個教訓,還好親戚還是能數(shù)的過來,奇葩也不在多數(shù)。
希望一輩子和家人開開心心,有口飯吃,有地方避雨。不管人借錢就是一種幸福。
余光中散文:借錢的境界
導(dǎo)語:借錢,實在是一件緊張的事,富于戲劇性。借錢是一種神經(jīng)戰(zhàn),緊張的程度,可比求婚,因為兩者都是秘密進行,而面臨的答復(fù),至少有一半可能是“不肯”。以下是小編分享的余光中散文:借錢的境界,希望大家喜歡!
一提起借錢,沒有幾個人不膽戰(zhàn)心驚的。有限的幾張鈔票,好端端地隱居在自己口袋里,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把它帶走,真教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借錢的威脅不下于核子戰(zhàn)爭:后者畢竟不常發(fā)生,而且同難者眾,前者的命中率卻是百分之百,天下之大,那只手卻是朝你一個人伸過來的。
借錢,實在是一件緊張的事,富于戲劇性。借錢是一種神經(jīng)戰(zhàn),緊張的程度,可比求婚,因為兩者都是秘密進行,而面臨的答復(fù),至少有一半可能是“不肯”。不同的是,成功的求婚人留下,永遠留下,失敗的求婚人離去,永遠離去;可是借錢的人,無論成功或失敗,永遠有去無回,除非他再來借錢。
除非有奇跡發(fā)生,借出去的錢,是不會自動回來的.。所謂“借”,實在只是一種雅稱。“借”的理論,完全建筑在“還”的假設(shè)上。有了這個大膽假設(shè),借錢的人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貸錢的人才能心安理得,至少也不致于毫無希望。也許當初,借的人確有還的誠意,至少有一種決心要還的幻覺。等到借來的錢用光了,事過境遷,第二種幻覺便漸漸形成。他會覺得,那一筆錢本來是“無中生有”變出來的,現(xiàn)在要他“重歸于無”變回去,未免有點不甘心。“誰教他比我有錢呢?”朦朦朧朧之中,升起了這個念頭。“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當初就是因為不足,才需要向人借錢,現(xiàn)在要還錢給人,豈非損不足以奉有余,簡直有背天道了。日子一久,還錢的念頭漸漸由淡趨無。
久借不還,“借”就變了質(zhì),成為——成為什么呢?“偷”嗎?明明是當面發(fā)生的事情,不能叫偷。“搶”嗎?也不能算搶,因為對方明明同意。借錢和這兩件事最大的不同,就是后者往往施于陌生人,而前者往往行于親朋之間。此外,偷和搶定義分明,只要出了手,罪行便告成立。久借不還——也許就叫“賴”吧?——對“受害人”的影響雖然相似,其“罪”本身卻是漸漸形成的。只要借者心存還錢之念,那么,就算事過三年五載,“賴”的行為仍不能成立。“不是不還,而是還沒有還。”這中間的道理,真是微妙極了。
借錢,實在是介于藝術(shù)和戰(zhàn)術(shù)之間的事情。其實呢,貸方比借方更處于不利之境。借錢之難,難在啟齒。等到開了口,不,開了價,那塊“熱山芋”就拋給對方了。借錢需要勇氣,不借,恐怕需要更大的勇氣吧。這時,“受害人”的貸方,惶恐觳觫,囁嚅沉吟,一副搜索枯腸,藉詞推托的樣子。技巧就在這里了。資深的借錢人反而神色泰然,眈眈注視對方,大有法官逼供犯人之概。在這種情勢下,無論那“犯人”提出什么理由,都顯得像在說謊。招架乏力,沒有幾個人不終于乖乖拿出錢來的。所謂“終于”,其實過程很短,“不到一盞茶工夫”,客人早已得手。“月底一定奉還”,到了門口,客人再三保證。“不忙不忙,慢慢來。”主人再三安慰,大有孟嘗君的氣派。
當然是慢慢來,也許就不再來了。問題是,孟嘗君的太太未必都像孟嘗君那么大度。而那筆錢,不大不小,本來也許足夠把自己久想購買卻遲疑不忍下手的一樣東西買回家來,現(xiàn)在竟入了他人囊中,好不惱人。月底早過去了。等那客人來還嗎?不可能。催他來還嗎?那怎么可以!借錢不還,最多引起眾人畏懼,說不定還能贏人同情。至于向人索債,那簡直是卑鄙,守財奴的作風,將不見容于江湖。何況索債往往失敗;失財于前,失友于后,花錢去買絕交,還有更愚蠢的事嗎?
既然是這樣,借錢出去,就不該等人來還。所謂“借錢”給人,事實上等于“送錢”給人,區(qū)別在于:“借錢”給人,并不能贏得慷慨的美名,更不能贏得借者的感激,因為“借”是期待“還”的,動機本來就不算高貴。參透了這點道理,真正聰明的人,應(yīng)該干脆送錢,而絕不借錢給人。錢,橫豎是丟定了,何不磊磊落落,大大方方,丟得有聲有色,“某某真夠朋友!”聽起來豈不過癮。
當然,借錢的一方也不是毫無波折的。面露寒酸之色,口吐囁嚅之言,所索又不過升斗之需,這是“低姿勢”的借法,在戰(zhàn)術(shù)上早落了下風。在借貸的世界里,似乎有一個公式,那就是,開價愈低,借成的機會愈小。照理區(qū)區(qū)之數(shù),應(yīng)該很容易借到,何至碰壁。問題在于,開價既低,來客的境遇窮蹇可知,身份也必然卑微。“兔子小開口”,充其量不過要一根胡蘿卜巴。誰耐煩去敷衍一只兔子呢?
如果來者是一個資深的借錢人,他就懂得先要大開其口。“已經(jīng)在別處籌了七八萬,能不能再調(diào)兩萬五千,讓我周轉(zhuǎn)一下?”獅子搏兔,喧賓奪主,一時形勢互易,主人忽然變成了一只小兔子。小兔子就算捐軀成仁,恐怕也難塞大獅的牙縫。這樣一來,自卑感就從客人轉(zhuǎn)移到主人,借錢的人趾高氣揚,出錢的人反而無地自容了。“真對不起,近來我也一——(也怎么樣呢?“捉襟見肘”嗎?還是“三餐不繼”呢?又不是你在借錢,何苦這么自貶?)——我也——先拿三千去,怎么樣?”一面舌結(jié)唇顫,等待獅子宣判。“好吧。就先給我——五千好了。”兩萬五千減成一個零頭,顯得既豪爽,又體貼,感激的反而是主人。潛意識里面,好像是客人免了他兩萬,而不是他拿給客人五千。這是“中姿勢”的借法。
至于“高姿勢”,那里面的學問就太大了,簡直有一點天人之際的意味。善借者不是向私人,而是向國家借。借的藉口不再是一根胡蘿卜,而是好幾根煙囪。借的對象不再是個人,而是千百萬人。債主的人數(shù)等于人口的總數(shù),反而不像欠任何人的錢了。至于怎么還法,甚至要不要還,豈是胡蘿卜的境界所能了解的。
此之謂“大借若還”。
一九七二年二月
余光中借錢的的境界
余光中散文《借錢的境界》反映了生活中的借錢的現(xiàn)象,剖析了在借錢的情況下人性的思考。
余光中:借錢的境界
一提起借錢,沒有幾個人不膽戰(zhàn)心驚的。有限的幾張鈔票,好端端地隱居在自己口袋里,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把它帶走,真教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借錢的威脅不下于核子戰(zhàn)爭:后者畢竟不常發(fā)生,而且同難者眾,前者的命中率卻是百分之百,天下之大,那只手卻是朝你一個人伸過來的。
借錢,實在是一件緊張的事,富于戲劇性。借錢是一種神經(jīng)戰(zhàn),緊張的程度,可比求婚,因為兩者都是秘密進行,而面臨的答復(fù),至少有一半可能是“不肯”。不同的是,成功的求婚人留下,永遠留下,失敗的求婚人離去,永遠離去;可是借錢的人,無論成功或失敗,永遠有去無回,除非他再來借錢。
除非有奇跡發(fā)生,借出去的錢,是不會自動回來的。所謂“借”,實在只是一種雅稱。“借”的理論,完全建筑在“還”的假設(shè)上。有了這個大膽假設(shè),借錢的人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貸錢的人才能心安理得,至少也不致于毫無希望。也許當初,借的人確有還的誠意,至少有一種決心要還的幻覺。等到借來的錢用光了,事過境遷,第二種幻覺便漸漸形成。他會覺得,那一筆錢本來是“無中生有”變出來的,現(xiàn)在要他“重歸于無”變回去,未免有點不甘心。“誰教他比我有錢呢?”朦朦朧朧之中,升起了這個念頭。“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當初就是因為不足,才需要向人借錢,現(xiàn)在要還錢給人,豈非損不足以奉有余,簡直有背天道了。日子一久,還錢的念頭漸漸由淡趨無。
久借不還,“借”就變了質(zhì),成為——成為什么呢?“偷”嗎?明明是當面發(fā)生的事情,不能叫偷。“搶”嗎?也不能算搶,因為對方明明同意。借錢和這兩件事最大的不同,就是后者往往施于陌生人,而前者往往行于親朋之間。此外,偷和搶定義分明,只要出了手,罪行便告成立。久借不還——也許就叫“賴”吧?——對“受害人”的影響雖然相似,其“罪”本身卻是漸漸形成的`。只要借者心存還錢之念,那么,就算事過三年五載,“賴”的行為仍不能成立。“不是不還,而是還沒有還。”這中間的道理,真是微妙極了。
借錢,實在是介于藝術(shù)和戰(zhàn)術(shù)之間的事情。其實呢,貸方比借方更處于不利之境。借錢之難,難在啟齒。等到開了口,不,開了價,那塊“熱山芋”就拋給對方了。借錢需要勇氣,不借,恐怕需要更大的勇氣吧。這時,“受害人”的貸方,惶恐觳觫,囁嚅沉吟,一副搜索枯腸,藉詞推托的樣子。技巧就在這里了。資深的借錢人反而神色泰然,眈眈注視對方,大有法官逼供犯人之概。在這種情勢下,無論那“犯人”提出什么理由,都顯得像在說謊。招架乏力,沒有幾個人不終于乖乖拿出錢來的。所謂“終于”,其實過程很短,“不到一盞茶工夫”,客人早已得手。“月底一定奉還”,到了門口,客人再三保證。“不忙不忙,慢慢來。”主人再三安慰,大有孟嘗君的氣派。
當然是慢慢來,也許就不再來了。問題是,孟嘗君的太太未必都像孟嘗君那么大度。而那筆錢,不大不小,本來也許足夠把自己久想購買卻遲疑不忍下手的一樣東西買回家來,現(xiàn)在竟入了他人囊中,好不惱人。月底早過去了。等那客人來還嗎?不可能。催他來還嗎?那怎么可以!借錢不還,最多引起眾人畏懼,說不定還能贏人同情。至于向人索債,那簡直是卑鄙,守財奴的作風,將不見容于江湖。何況索債往往失敗;失財于前,失友于后,花錢去買絕交,還有更愚蠢的事嗎?
既然是這樣,借錢出去,就不該等人來還。所謂“借錢”給人,事實上等于“送錢”給人,區(qū)別在于:“借錢”給人,并不能贏得慷慨的美名,更不能贏得借者的感激,因為“借”是期待“還”的,動機本來就不算高貴。參透了這點道理,真正聰明的人,應(yīng)該干脆送錢,而絕不借錢給人。錢,橫豎是丟定了,何不磊磊落落,**方方,丟得有聲有色,“某某真夠朋友!”聽起來豈不過癮。
當然,借錢的一方也不是毫無波折的。面露寒酸之色,口吐囁嚅之言,所索又不過升斗之需,這是“低姿勢”的借法,在戰(zhàn)術(shù)上早落了下風。在借貸的世界里,似乎有一個公式,那就是,開價愈低,借成的機會愈小。照理區(qū)區(qū)之數(shù),應(yīng)該很容易借到,何至碰壁。問題在于,開價既低,來客的境遇窮蹇可知,身份也必然卑微。“兔子小開口”,充其量不過要一根胡蘿卜巴。誰耐煩去敷衍一只兔子呢?
如果來者是一個資深的借錢人,他就懂得先要大開其口。“已經(jīng)在別處籌了七八萬,能不能再調(diào)兩萬五千,讓我周轉(zhuǎn)一下?”獅子搏兔,喧賓奪主,一時形勢互易,主人忽然變成了一只小兔子。小兔子就算捐軀成仁,恐怕也難塞大獅的牙縫。這樣一來,自卑感就從客人轉(zhuǎn)移到主人,借錢的人趾高氣揚,出錢的人反而無地自容了。“真對不起,近來我也一——(也怎么樣呢?“捉襟見肘”嗎?還是“三餐不繼”呢?又不是你在借錢,何苦這么自貶?)——我也——先拿三千去,怎么樣?”一面舌結(jié)唇顫,等待獅子宣判。“好吧。就先給我——五千好了。”兩萬五千減成一個零頭,顯得既豪爽,又體貼,感激的反而是主人。潛意識里面,好像是客人免了他兩萬,而不是他拿給客人五千。這是“中姿勢”的借法。
至于“高姿勢”,那里面的學問就太大了,簡直有一點天人之際的意味。善借者不是向私人,而是向國家借。借的藉口不再是一根胡蘿卜,而是好幾根煙囪。借的對象不再是個人,而是千百萬人。債主的人數(shù)等于人口的總數(shù),反而不像欠任何人的錢了。至于怎么還法,甚至要不要還,豈是胡蘿卜的境界所能了解的。
此之謂“大借若還”。
余光中借錢的境界
導(dǎo)語:現(xiàn)代作者余光中散文《借錢的境界》反映了生活中的借錢的現(xiàn)象,剖析了在借錢的情況下人性的思考。下面是小編分享的余光中《借錢的境界》,歡迎閱讀!
一提起借錢,沒有幾個人不膽戰(zhàn)心驚的。有限的幾張鈔票,好端端地隱居在自己的口袋里,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把它帶走,真教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借錢的威脅不下于核子戰(zhàn)爭:后者畢竟不常發(fā)生,而且同難者眾,前者的命中率卻是百分之百,天下之大,那只手卻是朝你一個人伸過來的。
借錢,實在是一件緊張的事,富于戲劇性。借錢是一種神經(jīng)戰(zhàn),緊張的程度,可比求婚,因為兩者都是秘密進行,而面臨的答復(fù),至少有一半可能是“不肯”。不同的是,成功的求婚人留下,永遠留下,失敗的求婚人離去,永遠離去;可是借錢的人,無論成功或失敗,永遠有去無回,除非他再來借錢。
除非有奇跡發(fā)生,借出去的錢,是不會自動回來的。所謂“借”,實在只是一種雅稱。“借”的理論,完全建筑在“還”的假設(shè)上。有了這個大膽假設(shè),借錢的人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貸錢的人才能心安理得,至少也不至于毫無希望。也許當初,借的人確有還的誠意,至少有一種決心要還的幻覺。等到借來的錢用光了,事過境遷,第二種幻覺便漸漸形成。他曾覺得,那一筆錢本來是“無中生有”變出來的,現(xiàn)在要他“重歸于無”變回去,未免有點不甘心。“誰教他比我有錢呢?”朦朦朧朧之中,升起了這個念頭。“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當初就是因為不足,才需要向人借錢,現(xiàn)在要還錢給人,豈非損不足以奉有余,簡直有背天道了。日子一久,還錢的念頭漸漸由淡趨無。
久借不還,“借”就變了質(zhì),成為——成為什么呢?“偷”?明明是當面發(fā)生的事情,不能叫偷。“搶”嗎?也不能算搶,因為對方明明同意。錢和這兩件事最大的不同,就是后者往往施于陌生人,而前者往往行于親朋之間。此外,偷和搶定義分明,只要出了手,罪行便告成立。久借不還——也許就叫“賴”吧?——對“受害人”的影響雖然相似,其“罪”本身卻是漸漸形成的。只要借者心存還錢之念,那么,就算事過三年五載,“賴”的行為仍不能成立。‘不是不還,而是還沒有還。”這中間的道理,真是微妙極了。
借錢,實在是介干藝術(shù)和戰(zhàn)術(shù)之間的事情,其實呢,貸方比借方更處于不利之境。借錢之難,難在啟齒。等到開了口,不,開了價,那塊“熱山芋”就拋給對方了。借錢需要勇氣,不借,恐怕需要更大的勇氣吧。這時,“受害人”的貸方,惶恐觳觫,囁嚅沉吟,一副搜索枯腸,藉詞推托的樣子。技巧就在這里了。資深的借錢人反而神色泰然了,眈眈注視對方,大有法官逼供犯人之概。在這種情勢下,無論那“犯人”提出什么理由,都顯得像在說謊。招架乏力,沒有幾個人不終于乖乖拿出錢來的。所謂“終于”,其實過程很短,“不到一盞茶工夫”,客人早已得手。“月底一定奉還”,到了門口,客人再三保證。‘不忙不忙,慢慢來。”主人再三安慰,大有孟嘗君的氣派。
當然是慢慢來,也許就不再來了。問題是,孟嘗君的太太未必就像孟嘗君那么大度。而那筆錢,不大不小,本來也許足夠把自己久想購買卻遲疑不忍下手的一樣東西買回家來,現(xiàn)在竟入了他人囊中,好不惱人。月底早過去了。等那客人來還嗎?不可能。催他來還嗎?那怎么可以!借錢不還,最多引起眾人畏懼,說不定還能贏得同情。至于向人索債,那簡直是卑鄙,守財奴的作風,將不見容于江湖。何況索債往往失敗;失財于前,失友于后,花錢去買絕交,還有更愚蠢的事嗎?
既然是這樣,借錢出去,就不該等人來還。所謂“借錢”給人,事實上等于“送錢”給人,區(qū)別在于:“借錢”給人,并不能贏得慷慨的.美名,更不能贏得借者的感激,因為“借”是其待“還”的,動機本來就不算高貴。參透了這點道理,真正聰明的人,應(yīng)該干脆送錢,而絕不借錢的人。錢,橫豎是丟定了,何不磊磊落落,大大方方,丟得有聲有色,“某某真夠朋友!”聽起來豈不過癮。
當然,借錢的一方也不是毫無波折的。面露寒酸之色,口吐囁嚅之言,所索又不過升斗之需,這是“低姿勢”的借法,在戰(zhàn)術(shù)上早落了下風。在借貸的世界里,似乎有一個公式,那就是,開價愈低,借成的機會愈小。照理區(qū)區(qū)之數(shù),應(yīng)該很容易借到,何至碰壁。問題在于,開價既低,來客的境遇窮蹇可知,身份也必然卑微。“兔子小開口”,充其量不過要一根胡蘿卜吧。誰耐煩去敷衍一只兔子呢?
如果來者是一個資深的借錢人,他就懂得先要大開其口。“已經(jīng)在別處籌了七八萬,能不能再調(diào)兩萬五千,讓我周轉(zhuǎn)一下?”獅子搏兔,喧賓奪主,一時形勢互易,主人忽然變成了一只小兔子。小兔子就算捐軀成仁,恐怕也難塞大獅的牙縫。這樣一來,自卑感就從客人轉(zhuǎn)移到主人,借錢的人趾高氣揚,出錢的人反而無地自容了。“真對不起,近來我也——(也怎么樣呢?‘捉襟見肘’嗎?還是‘三餐不繼’呢?又不是你在借錢,何苦這么自貶?)——我也——先拿三千去,怎么樣?”一面舌結(jié)唇顫,等待獅子宣判。“好吧,就先給我——五千好了。”兩萬五千減成一個零頭,顯得既豪爽,又體貼,感激的反而是主人。潛意識里面,好像是客人免了他兩萬,而不是他拿給客人五千。這是“中姿勢”的借法。
至于“高姿勢”,那里面的學問就太大了,簡直有一點天人之際的意味。善借者,不是向私人,而是向國家借。借的藉口不再是一根胡蘿卜,而是好幾根煙囪。借的對象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千百萬人。債主的人數(shù)等于人口的總數(shù),反而不像欠任何人的錢了。至于怎么還法,甚至要不要還,豈是胡蘿卜的境界所能了解的?
此之謂“大借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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