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劉小蕓的《生命日記》
湖南湘雅醫院附屬第三醫院的一間病房里,一個奄奄一息的年青女子躺在病床上,她身上的任何一個臟器都是脆弱的,在健康人身上最普通的一點小毛病,在她身上都可能導致感染、衰竭,直至生命消失……
誰能想到,就是這位窮困潦倒、在死亡的邊緣苦苦掙扎的女子,一年前還在曾出過40位世界頂尖級科學家的德國弗萊貝格礦業大學拿著最高獎學金。誰能想到回國不到一年,她生命的風帆便險些折斷……
海歸女博士突遭困厄
劉小蕓1970年出生于湖南省安化縣。
1999年,博士畢業的劉小蕓進了北京一家國際知名的高科技上市公司任職,負責對外貿易,同時擔任談判代表、同聲翻譯,工作十分出色。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成功竟使丈夫內心極不平衡,每次收到劉小蕓匯來的錢,他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拿這些錢去找別的女人鬼混。劉小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終于痛下了離婚的決心。
丈夫答應了,但前提是她必須一無所有地離開。這場婚姻,劉小蕓失去的不僅僅是所有的財產,更多的是留在心靈上的難言的創傷。
2000年6月,她報考了著名的德國弗萊貝格礦業大學。她學習十分勤奮,每學期都能獲得該校的最高獎學金。留德期間,劉小蕓發現中國人在社會公德方面有許多令人遺憾之處,在國外表現得格外刺眼。聯想到自己的婚姻,劉小蕓于是把癥結歸為人的素質問題。當她呼吸著德國校園里嚴謹而又自由的學術空氣時,終于醒悟了:提高科技水平固然重要,但提高國民的素質才是改善中國現狀的關鍵,而這必須從教育入手。此后,她更加留意并學習國外先進的教育觀念與教育方式。
2003年3月,劉小蕓畢業了,她放棄了德國好幾個高校和大型企業的高薪聘請,毫不猶豫地踏上了祖國的土地。回國后,在眾多有意聘請她的單位中,她把目光落在煙臺一家師范學院上。
現實生活跟劉小蕓的想像有很大差距。這所學院的管理機制和教育理念還相當落后,劉小蕓的出現幾乎讓學生們眼前一亮。她把國外的教育觀念、教學方式與中國的國情相結合,并把自己在工作中的經歷和經驗教訓糅合進去,既生動活潑,又有現實意義。她還把弗萊貝格大學的演說式教學借到了課堂上,學生們自主發表看法,用英語表達,而且要求口頭語言和肢體語言、臉部表情相結合,課堂上聲情并茂,氣氛熱烈。
劉小蕓見學生們求知欲強,便利用課外時間繼續為學生講課,有好幾次連續站了一天之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剛想躺一會兒,喜歡劉小蕓的學生們又涌到她的宿舍里來了,有時候還有慕名而來的外系學生。劉小蕓只得強打精神,繼續跟學生們交流。
這天,劉小蕓勞累過度,在課堂上暈過去了。蘇醒后,學生們要把老師送到醫院去檢查,但劉小蕓卻虛弱地說:“等你們考完再說吧。”
第二天,劉小蕓來到教室時,看到講臺上放著一個精美的日記本,封面是大海一樣的藍色,上面寫著“生命日記”4個大字。這是熱愛她的學生們送給她的。
劉小蕓感動得流淚了。從這之后,她就把自己的教育心得和對生活的感悟傾訴在這本“生命日記”里。
患難之中見真情
2003年7月初,劉小蕓上完她這學期的最后一堂課后,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經煙臺醫院檢查,劉小蕓被確診為已患尿毒癥。
劉小蕓讓哥哥回家幫她籌錢。70歲的老母親不放心女兒,趕到湖南長沙會合,陪著劉小蕓來到了湖南湘雅附三醫院。醫生也建議她做移植手術,并告訴她正好一名病人預約了肝移植手術,那個提供肝源的人可以同時提供腎源,只需要等10天左右。為了省住院費,母女倆便在醫院附近租了一間小房,邊籌錢邊等腎源。可是家中親友的錢能湊的都湊了,手術費還差近10萬元。萬般無奈之下,她想起了前夫。鼓起勇氣撥通電話后,她首先問道:“你還好嗎?”前夫立刻賣弄起來:“我好得很,剛結了婚,還買了房……”劉小蕓猶豫了一下,說了實話:“我患了尿毒癥……”前夫立刻堵上了她下面要說的話:“告訴你,我沒錢,我才買了房子,手上還欠著債呢。”劉小蕓忍住厭惡說:“如果你有良心,你該想一想,我們做夫妻的時候我為你付出了多少,離婚時你又得到了多少財產!”掛上電話后,劉小蕓已是滿臉屈辱的淚水。一個月后,前夫匯來了500元錢,并附了一句:“以后再無牽連。”
劉小蕓機械地握著匯款單,木然地躺在“家”中——那間9平方米的昏暗小屋里。想到憤恨之處,她不禁將匯款單揉成一團,向墻角狠狠地扔去。70歲的老母親正好從菜市場回來,累得大口喘著氣,一邊馬不停蹄地洗菜,一邊又佝僂著背蹲在小煤爐前熬藥。劉小蕓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滿腔的悲愴——不僅自己陷入了絕境,還把年邁的母親害苦了,活著有什么意義呢?她失聲痛哭起來。母親走過來抱住女兒,這才發現地上的匯款單,她彎下腰撿起來,緩緩地說了一句話:“小蕓啊,你一直是我家的驕傲,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劉小蕓停止了哭泣,默默地、輕輕地把那張匯款單上的折皺撫平。
母親給兒子打了電話,讓他把老家的房子賣掉。兒子在電話里說:“妹妹的病要治,可您把房賣了,這么大把年紀住哪里呀。”母親毅然說:“只要能救小蕓,睡馬路都行。”房子賣了3萬多元,離手術費還差得遠。走投無路中,劉小蕓想到了向德國弗萊貝格礦業大學的格爾教授求助,他對劉小蕓十分賞識,畢業時曾主動幫她聯系了一份工作,希望她能留在德國,而對劉小蕓的歸國之舉他也十分敬佩。教授聞知當年學生的處境,十分同情,發動了幾名留德工作的中國人,一起捐贈了2萬人民幣和1200元歐元。格爾教授的另一名朋友與劉小蕓素不相識,卻也對她的境地深表同情,幫她聯系到了美國一家教會組織,資助了她6000多元美金。為了治病,劉小蕓“厚”著臉面又給中國礦業大學教授、中國選礦業的創始人王祖訥寫了一封求援信,這是她昔日的恩師。當年劉小蕓求學時,王教授很喜歡這個勤奮聰穎的學生,發現劉小蕓生活窘迫,多次心疼地讓她到自己家去吃飯,劉小蕓總是笑著謝絕。王教授明白,這個出自貧寒之家的女孩有著強烈的自尊,如今發信求助,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王教授立刻為她奔走,籌到1萬元資助款。劉小蕓還給她曾經工作過的北京一家公司的負責人也打了電話,當年劉小蕓在公司是名出色的業務人員,這名負責人聞知她的處境,很快“借”給她3萬元治病的錢。劉小蕓含著淚,在她的“生命日記”里記下了恩人的名單。她想等自己身體好起來,一定要回報他們的善良。
頑強抗爭,讓死神遠離
有一天劉小蕓照鏡子梳頭,恐懼地盯著鏡子看了半天,突然把鏡子朝地上猛地一摔,母親來問長問短,她也不理,只把被子蒙住頭,悄悄地啜泣了很久。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再照鏡子,她不愿意認為鏡子里那個陌生、丑陋的形象就是自己。半年后,她逐漸從心里接受了事實,她安慰自己:“沒關系,疾病和藥物可以改變我的外貌,甚至性格,但不能改變我內在的東西,我的品質、我的學識。我還是有我的價值。”她又開始把鏡子擺在床頭,心平氣和地看著鏡中的人。她甚至還發明了一種利用照鏡子來對付疾病的招數,每當她受到病痛折磨時,覺得精神就要崩潰或者有放棄生命的念頭,她就端起鏡子,看著鏡中人說:“這是一條生命啊,一條鮮活的生命,難道就讓她消逝嗎?不,我要努力!我要好起來!”幾天后再照鏡子,一邊還鼓勵著自己:“好,今天臉色好一點了,加油!”“鏡子療法”成了劉小蕓抗爭病魔的一個法寶。
因為免疫功能幾乎為零,常人可以毫不在乎的一點小小的感染也足以奪走劉小蕓的性命。從做完腎移植手術后的8個月時間,她就經歷了5次大的感染,次次都與死神擦肩而過。最讓她難忘的是2004年4月下旬,炎癥迅速蔓延到了肺部。醫護人員準備用輪椅推她去拍胸片,但考慮到去拍片室需經過好幾處臺階,輪椅上下不便,正在商量如何處置,劉小蕓的媽媽說:“沒事,我們自己可以走,走不了,我來背我的女兒。”說著老母親吃力地架起了劉小蕓,兩名護士趕緊上前幫忙攙扶。短短200米的路程,劉小蕓覺得像幾公里一樣漫長,但她又感到身邊年邁瘦弱的母親是那么有力量,足以支持她走下去……拍片時必須脫掉衣服,劉小蕓已經毫無抗寒能力,也沒有絲毫力氣按醫生的要求來做舉手、抬臂等動作,母親便站在她身旁,用衣服捂在她的肩頭、手臂等處替她保暖,又幫她舉起手臂。醫生說:“老人家你要出去,x光殺傷力很強的。”母親搖搖頭說:“我要陪我女兒,要殺就殺吧。”醫生被感動了,盡快地拍完了片。
胸片檢查結果顯示,劉小蕓下半部三分之二的肺葉已經發白,感染非常嚴重。幾乎所有的抗生素都用上了,但還是沒有好轉跡象。劉小蕓的嘴唇和口腔也開始潰爛,滿嘴血糊糊的,連流汁食物都無法下咽,幾天吃不下任何東西,不時出現昏迷狀態,她感到生命正一點一點離她而去,依稀只聽到母親的聲聲呼喊:“小蕓,小蕓,你一定要挺過去!”
這時,劉小蕓的手機響了,母親替她接聽,高興地告訴她:“是陳超!你能跟他說一句嗎?”陳超是劉小蕓一起住院時認識的病友,也是一名換腎人,他開朗幽默,劉小蕓時常覺得他身上那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值得她學習。陳超在電話里安慰和鼓勵她,劉小蕓嚅動著血糊糊的嘴唇卻無法發出聲來。她費力地用手指給陳超發了一條短信:“我快完了。我覺得渾身都耗干了,生命像一根絲隨時會游離而去。”一會兒,陳超回過來一條短信:“你一定能挺過去,到時我會獎勵你——給你介紹一個男朋友,讓愛情滋潤你耗干的身心。”這個陳超,真是幽默到家,劉小蕓不覺咧嘴一笑,心里好受多了。
為了節省開支,劉小蕓干脆就在門診做治療,每天幾百米的路對她無疑是長征,看著母親心疼的目光,劉小蕓用含糊不清的語調說:“沒關系,權當鍛煉身體。”有幾次劉小蕓因為呼吸不暢昏厥在路上,是母親把她背到醫院搶救過來的。醫生都感到奇怪,這個瘦弱的老太太哪來那么大的力氣。母親卻說:“我女兒才厲害呢。”每當劉小蕓嗅到死亡的氣息時,她腦中就幻化出母親的形象,仿佛感到母親正和她一起用力地掙脫著死神的手臂。無論怎樣難受,劉小蕓的手機一直開著,不斷有遠方的朋友給她發短信:“你一定要努力,我們正在為你祈禱。”親人的關愛和朋友的鼓勵就是她的精神食糧。半個月以后,肺部感染終于得以控制。當劉小蕓感到呼吸暢通時,她覺得生活是那么美麗。
活著,永遠是美好的
長沙諾貝爾搖籃教育集團董事長謝慶聽說了劉小蕓的遭遇,被她鐘情于教育事業的獻身精神和對生命的追求深深地感動了,特意來到那間不足10平米的平房里看望了她,同時資助她5000元錢用于治療。并表示,只要她身體狀況稍一穩定,就可以到他的幼兒園來任職。這是到目前為止,劉小蕓接到的唯一一個就職邀請。她對謝董事長微笑著,內心卻有想哭的感覺,終于又有人愿意請她去工作了,她一度以為自己就是個廢人了。這時她更加強烈地感到要養好身體。
醫藥保健對于她是一個盲區,她決心自學成才。她經常去書店選購一些與腎病有關的醫學書籍和生活保健知識書籍。有一次她在書店看到一本醫學專著中提到臟器移植患者常服用的抗排異藥物的諸多副作用,以及如何盡量減小這些副作用,覺得非常有用,可是這本書售價為45元,她買不起,便想了一招,每天悄悄帶紙筆到書店來抄錄。她怕被書店管理人發現趕她走,總是悄悄地蹲在角落抄寫,光線弱,時間長,原本因服用藥物而引起視力下降的眼睛刺痛得流淚。書店老板起初以為她是偷書賊,一連觀察了幾天,才發現她只是抄書,而且抄好后小心地把書放回原處,再觀察她浮腫的身材和發黃的臉色,心下明白了。幾天后,老板看到她手中的記錄已密密麻麻好幾張紙,便走到劉小蕓身后說:“莫抄了,這本書我送給你了。”他還說:“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就不用白費這么多工夫了。”劉小蕓卻說:“沒白費,抄了一遍,我記得更牢。”
2004年夏天,劉小蕓的德國老師格爾教授在北京參加完學術活動,特地趕到安化縣看望昔日學生,沒想到一到安化就開始上吐下瀉。劉小蕓的家人急忙送他到縣醫院打點滴,可是一邊打針,格爾還是一邊嘔吐,連膽汁都吐盡了,醫生換了幾次藥也止不住。劉小蕓想,格爾很可能是舟車勞頓,天氣潮濕悶熱讓他水土不服,加上可能吃了不潔凈的食物,諸多原因引起腸胃癥狀。她讓格爾先服藿香正氣散以止嘔止瀉、再服甘露消毒丹除濕散熱。當她把熬好的藥汁送到格爾面前,格爾猶豫著不敢喝,雖然他很早就聽說中國有一種神奇的藥療,但從沒試過。劉小蕓說:“放心喝吧,我成天都喝這樣的水呢。”被疾病折磨得受不了的格爾把心一橫,將苦水一飲而盡。30分鐘后,格爾停止了嘔吐和腹瀉。又過一天,格爾能正常進食了,體力也逐漸恢復。他朝自己的學生翹起大拇指:“嘿,你真行。”
因為母親賣掉了房子,劉小蕓現在和母親住在安化縣的弟弟家養病。她心里存了兩個夢想,一個是積極治療,等身體進一步好轉后,就去找一份工作,不能總靠別人的錢來治病,也不能讓自己的親人養一輩子。還有一個念頭,要找一個善良的男人相依為伴。她在“生命日記”中寫道:“盡管我失去了健康,失去了昔日的容顏,盡管醫生說臟器移植患者的生命期很有限,但我還想努一把力,每活一天,就要盡可能多地爭取一天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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