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睡了很久,醒來,周圍都是刺眼的白。我呼喚著那些熟悉的名字,試圖喚起我依舊在沉睡的記憶??墒菦]有人回應(yīng),沒有人。翻個身,看看四周,半米高的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古舊的鬧鐘,銹跡斑斑的時針分針把時間分割成一個又一個彼此分離又連接的塊狀物,仿佛是一個讓人啞然的黑色幽默。運氣不錯,鬧鐘是運作的,十一點三十分。
零點。當(dāng)我繞過趴在桌子上小憩的護士跨出醫(yī)院正門的時候,突然感覺自由了,就像我的大腦。
順著記憶中的道路,我邁開腳步慢慢地在偶爾有幾輛車疾馳而過的大道上走著。借著月光我才發(fā)現(xiàn)我竟然穿著一身校服,那是值得回味的一段時光。
也許是校服的暗示作用,當(dāng)我再次停下腳步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一所學(xué)校前。學(xué)校似乎遭遇了一場大火,已經(jīng)面目全非,勉勉強強可以認出一塊門牌,高二十三班。我順著殘破的窗口向里看去,斜掛在墻上的鐘表是凌晨一點。我記得是誰說過,凌晨一點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我卻不這么認為。先前的恐懼在我邁入教室的那一瞬間被燒烤的感覺抹平,周圍的空氣中回蕩著烤焦的味道,讓我仿佛置身在一場篝火晚會中。
這間教室經(jīng)過嚴重的灼燒,燒毀程度比其他教室更加嚴重。地上散落的白色試卷如一道閃電劃破了黑夜。我皺了皺眉頭,空氣有點兒干燥。我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張報紙:燒死全校學(xué)生,僅一人幸免僅一人幸免,真是幸運兒。我想著,那幸運兒,一定正在某個角落里慶祝死坐逃生吧。學(xué)校本身就像一個牢籠,學(xué)生困在里面,把門一鎖,他們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反正他們也不會思考,也沒什么能力。生需要引導(dǎo),死亡也是。我依稀記得那個火光沖天的晚上,我看到了地上的一枚血手印,夾雜著黑色的痕跡,就像被灼傷的手,匍匐在地上,流音血,卻無法掩蓋死亡之前最后的一點兒絕望。
我順手拾起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起來。思路很好手感也很好,我覺得自己的筆跡漂亮極了。丟掉粉筆,我坐下,坐在那個無比熟悉的座位上。環(huán)顧四周,屋頂已經(jīng)燒穿了,墻壁也塌陷了,教室終于不像囚籠了。我撕掉桌子上那些殘存的、讓人嘔吐的試卷。同學(xué)們,我們可以享受自由了。我回來了,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