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余縣長到山洼鄉檢查工作。天色將晚時他要回城,鄉干部們哪里肯放,一定要他吃過晚飯再走,又說余縣長若是非要走,那他們將很有意見——這分明是瞧不起在基層工作的同志嘛!余縣長聽了,眼里含笑地指著鄉干部們說:“你們這些同志啊就是太熱情了。好好好,我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吧,聽著,是便飯,若搞得太奢華了,我以后就再也不來了。”
說話間一桌便飯在鄉政府食堂里擺了下來,菜無非是些水里游的山上爬的空中飛的,酒無非是茅臺五糧液什么的,果然不奢華,于是大伙放開肚皮吃了起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伙大呼小叫地吃喝得正歡,余縣長站起來說要方便一下。大家先吃。
方便完后余縣長抬頭一看,見月掛中天天色如水,好一幅初夏鄉村夜色圖!余縣長一向頗好風雅,見此良辰美景,一時心血潮涌,他也不回食堂了,一邊抬頭賞月,一邊信步閑走,心里好不自在。
正走著,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個人似乎在向他招手,銀白色的月光下可以看出那是個身材婀娜令人心動的女子。余縣長辛勤工作之余最大的愛好除了數錢便是獵艷,此刻在如此的夜色下見到如此迷人的女子,怎不心動?而且,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那女子的體態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當下邁步直追了過去。
那女子見他過來,掩口一笑,可并沒有等他,而是腳下加力在前面碎步快跑,跑兩步又回過頭向余縣長招手,體態搖曳風情萬種,這種欲擒故縱的挑逗引得余縣長更是欲罷不能,當下也是加快步伐猛追。
前面是一叢小樹林,拐過小樹林,余縣長發現女子不見了,正發愣,看到路旁有一座小小的農家院落,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樣子,余縣長心想那女子肯定進去了。
當下余縣長上前敲門,敲了一會兒門開了,不過開門的不是剛才那女子,而是一個老態龍鐘、顫顫巍巍的老太太。余縣長當然不能說是來找那女子的,他大腦飛快地動了一下,然后態度和藹地說:“老人家,我口渴得很,能倒碗水給我喝喝嗎?”老太太點點頭讓余縣長進來,又動作十分神秘地指指亮著燈的西頭房低聲說:“請你小聲點,不要驚動我女兒,我女兒正在讀書學習,馬上就要考大學了,這段時間她學得可辛苦了。”
余縣長聽后吃了一驚:剛才那個向自己招手的女子竟是一個高中生!這么一想,西頭房里隱約朦朧的燈光在他眼里頓時春意盎然,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再加上酒勁一下子涌上了心頭。在接過老太太遞過來的水后,余縣長假裝喝了兩口,然后趁那老太太一步三挪地進廚房送碗的當兒,他快步進了屋,再一把推開西頭房的門,他看到……
老太太從廚房里出來后就坐在院子里乘涼,一會兒抬頭看看西頭房,女兒房里的燈一直亮著,老人的心里暖洋洋的,她愿意女兒永遠這么陪著她,一分鐘也不要離開,
忽然又有人“咚咚咚”地敲門,老太太有點不耐煩了,今晚怎么光有人敲門?那會影響女兒學習的,但她還是吃力地站起身開了門。門外站的是幾個鄉里的干部,個個一身酒氣,看上去十分著急的樣子,原來他們正吆五吆六地吃喝著,忽然發現余縣長上廁所好長時間了怎么還不回來?進廁所找,沒人,大伙就又等了一會兒,卻一直等不到人回來,打他手機,竟然沒有信號,大伙這才有點慌了,便兵分幾路找了過來。
當下一個干部粗聲粗氣地問:“老太太,先前你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打這兒路過嗎?”老太太生氣了,緊張地指指西頭房壓低聲音說:“請你們小聲點,我女兒正在讀書,她馬上就要考大學了。你說什么?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剛才是有一個人來過,他還跟我要了碗水喝了哩,不過白不白就不知道了,天那么黑,誰看得清啊……”鄉干部們一聽高興了,連忙打斷老太太的絮絮叨叨,又問:“后來那人到哪兒了呢?”老太太一下子迷糊了,說:“后來?后來我就不知道了,估計喝了水就走了吧……”
這時,一個鄉干部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短促地輕叫一聲,叫聲里竟滿是恐怖,聲音都抖起來了,說:“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這老太太在撒謊!她那女兒前年就考上了大學,后來因為沒錢就進了城里一家酒店做服務員,一邊打工攢錢一邊繼續讀書,準備來年再考,誰知沒多久她的肚子大起來了,聽說是在一次酒后被客人弄大的……后來那女孩子就含羞回了家,一時想不開竟上吊自殺了,這老太太從此也就半瘋半癡的了……”
話音未落,那西頭房里微弱的燈光突然滅了,鄉干部們見了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一陣冷風從耳邊“嗚嗚”吹過,大伙更是渾身起了疙瘩。一個膽大的干部抖著聲音說:“咱們……還是進屋瞧瞧吧,不然的話縣長在咱這兒出了事,誰也擔當不起!”這話說得有分量,大伙聽了不顧老太太的強烈反對,一齊上前推開西頭房,撳亮燈——他們看到余縣長一頭倒在地上,嘴歪鼻斜,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滿是恐怖,好像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屋內再沒有旁人,那剛才的燈又是誰關的呢?
這時身后的老太太突然尖聲大叫起來:“女兒,你別走,你不能丟下媽一個人啊……”老太太雞爪一樣的手在空中瘋了似的揮舞著,好像要抓住誰一般,大家的心都要凍透了。再也承受不住,猛然發出一聲大叫,拼命地擠出門跑了……
后來余縣長進城治療了老長時間,可一直不見好,嘴里只會顛三倒四模糊不清地重復著一句話:“是我灌醉你后害了你……”沒有人聽得懂他在說什么,也沒有人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余縣長這縣長自然是當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