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讀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是在彈奏此曲之前??稍谧x此詩之前,春、江、花、月、夜這五個字,便如一條旖旎的小河,奔涌而至,讓我看不清濃霧背后的繁華?!敖魍褶D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霞。”每當我聲聲讀起那些動人的字眼,再喧鬧的心也會不由的歸于平靜。再也找不出如此五個字,僅這般輕易的拼湊,便吟出一部炫世的宏篇。
一卷長畫徐徐在我眼前展開,是春的明媚、是江的晶瑩、是花的絢爛、是月的動人、是夜的魅感。有渡口游子的憂愁、有玉樓佳人的輕嘆、有年年望相似的美景、有代代各不相同的詩人。離人浴著月光,嘆流水無情,可月光依舊洗不清她的哀傷;詩人望著嬋娟,感世事,可長江依舊是默然伴月送流水。如浸在芬芳的霧中,看到的只有夢一般,夢一般的凄婉迷茫?!敖虾螘r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也許是美的太虛幻,夢的太迷離,所以才會發出這般的感嘆。對,只是感嘆。太過美好,所以不想去追究,太過靜謐,所以不想去打擾。說不透的事理,才越深沉;看不清的美景,也才越動人,點到即可為止。后來有幸,得以彈奏此曲,便是越發得小心與謹慎;勾、托、抹、打、搖、拈、挑,唯恐不能盡其致;傳統五音,宮、商、角、徵、羽,絲毫不敢有差錯;輕彈悲涼徵音,慢奏慷慨羽聲,輕抹慢挑之中,費盡了心思。
可是,當我真正彈熟了,背會了之時,眼前浮過的卻是另一番景致;不是曾經幻想的如詩夢境,沒有那詩人引人深思的哲理,更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份細致入微……有的,僅僅是那份如水般的清透。僅僅是水,不是長江,沒有奔涌澎湃;不是小溪,沒有涓涓的輕柔;不是湖泊,沒有五彩的靜美。只是水,洗凈了塵世得一切浮雜。如水流過身旁,清涼、清身、清心。沒有浮雜,連認浮雜的念頭都沒有了。上善若水,也許這便是古代文人所追求的吧,如陶淵明般,梅妻鶴子,采菊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