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兩聲響,筷子磕在桌沿上,斷了。
我趕緊提著書包鉆進了自己的房間,貼著墻坐下,身體死死地抵住門。我手里緊攥著那張“闖禍”的試卷,眼淚刷刷地淌著,腦袋里不停地回想著剛才的畫面。
爸爸的臉都白了,是真的生氣了。他從沒打過我,這次竟拿著筷子向我的手掌拍來。他定是氣急了,手都在發抖,所以才打在了桌沿上。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爸爸。“我不想見他!”我心里喊著,一轉身鉆進衣帽間,旋即拉上了門。爸爸走了進來,腳步很慢、很輕,停住了。房間里安靜下來。突然,我聽見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看來父親又要發火了……然而,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輕輕地推開一條門縫向外看去。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爸爸在哭!
他抿著嘴,淚珠淌過他那滿是皺紋的黝黑的臉,顯得格外刺眼。一會兒,他張大了嘴巴,好像在竭力克制著自己的哀傷,生怕自己哭出聲來。他用他那結實的臂膀,那只呵護母親和我的臂膀,橫著擦掉了掛在嘴角的淚珠。
我不知道他的眼光落在了什么地方,可那里分明只有凄涼與失望——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覺察的無助與張皇。
他抖了抖雙肩,頭向這邊轉來。我趕緊把頭又縮了回去。我不想讓他看見我已經濕潤的臉和通紅的雙眼。我應該為他保留一點作為男子漢和父親的尊嚴。
等了一會兒,我再次探出頭去。他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膝間,抽泣著,他該是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們彼此都沒再說一句話,但所有的一切卻成為我終生難忘的回憶。我永遠記得那個曾經失去了最心愛的聯防工作卻沒有垮的爸爸,那個曾勇敢面對歹徒光榮負傷的爸爸,在他的女兒面前,哭了,哭得那么傷心,那么無助。我突然意識到,我就是他的希望,就是他的一切啊。
那晚過后,我便把一摞“泡沫”小說和那張具有特殊意義的試卷封存在了床底。在多少個挑燈苦熬的夜里,我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一幕畫面:一個男人深埋著頭,抽動著身體。午后的陽光將他的暗影撐得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