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東街頭,住著一位老人,我們一道街的小孩子都叫他“老爺爺”。
聽大人們說老爺爺的命夠苦的,因為老伴過世早,全靠他一滴汗、一滴血地把倆孩子拉扯大,逢上春種秋收常常忙得腳不沾地、累得腰酸背疼;聽大人們又說,老爺爺的命真好,因為“他有兩個爭氣的孩子,女兒在城里安了家,隔三差五回來看看他,兒子在省交通廳當‘大官’,有權又有錢”。村里人誰不敬老爺爺三分?
老爺爺一個人挺寂寞的,每當我放學回家走在路上時,別人家都是熱熱鬧鬧的,老爺爺家卻很平靜,除了院子里的那頭大白豬和一群老母雞爭食吃時會發出“哼哼嘰嘰”和“咯咯嗒嗒”的聲音以外,只有開著的大門和小院子上空的裊裊炊煙告訴人們:這院子有人??;老爺爺又是不寂寞的,因為我們一道街的孩子們都喜歡到老爺爺家去玩。老爺爺會拿出蛋糕、蘋果“招待”我們,笑瞇瞇地看著我們大口地吃完,笑瞇瞇地看著我們在院子里跳皮筋、玩“剪子、石頭、布”……
水泥路“村村通”工程讓每道街都換上了“新裝”,各家各戶都在水泥路兩邊開辟了小菜園。老爺爺也不例外,他仔細地把大門兩邊的土挖松,揀出石子和磚塊,在上面種上菜。鄰居們都說:您都恁大年紀了又不愁吃不愁穿,想吃啥菜就買啥菜,還用種這點菜?老爺爺說:“閑著心慌,種點菜也可以省點錢呀!要知道一星期買菜就得好幾塊錢?!?/p>
現在村里都興起了蓋房子,鄰居家的新房把老爺爺家的土瓦房都“裝”進去了。一次,有人開玩笑說:“您兒子當大官這么有錢,咋還叫你住這破瓦房?”
老爺爺笑著說:“上次俺娃子回來說這破房露院的嫌丟人,要把房子拆了蓋樓,我沒答應。我說:‘你又不在家住,我一個老頭子有啥正經?有個地方住就行了,上樓也嫌麻煩。再說空出地方喂豬一年能賣點零花錢,喂幾只老母雞就不用去買雞蛋了。城市地方開銷大,你在外過日子沒錢可不行?!?/p>
鄰居笑著說:“您真是有福不會享呀!”
老爺爺嚴肅起來:“現在磚、水泥、鋼筋、工錢都太貴了,蓋樓沒有十萬八萬那會中?要是他把錢拿回來蓋房子了,我是怕一旦在外缺錢花,他會想急門兒……”
我感到很好奇,回家問媽媽:“媽媽,什么‘急門兒’?”
媽媽壓低聲音說:“這你都不知道?你老爺爺是怕他的孩子在外收禮犯錯誤!”
哦,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我真佩服老爺爺,但我一時又說不出佩服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