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歲時上一年級的,那時隨班教我們數學的是陳老師,她年逾四十,身材勻稱,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在課堂上,她是我們的老師,講起課來深入淺出、循循善誘,使我們如坐春風、如沐甘露,不時有茅塞頓開之感;而在課下,她卻成了我們的好朋友,經常像個小孩子一樣跟我們玩兒,使即使再內向靦腆的學生在她面前也無拘無束起來。
記得上二年級時的一天,我和幾個同學在課余時間打起了乒乓球。我們打的是四球一盤,誰先輸四球誰下,獲勝者即為“皇帝”,后上場者若贏四球即奪得“皇”位,若輸四球則下臺讓另一人上,如此例推。由于我的球技略勝他們一籌,爭得皇位后,每上來一個我便三下五去二地將他們“斬落馬下”,穩穩地保住了“皇帝”的“寶座”。由于我們打球的臺子設在陳老師家的窗外,可能是在家里看到了幾個同學與我進行“車輪大戰”的情形吧,當一個同學再次被我打了個四比一丟拍下臺后,陳老師突然從家里蹦了出來,搶在下一個同學之前拿起了球拍,說是要和我打一盤。那急切而又“頑皮”的樣子把我們全逗笑了。當然,正“風風光光,不可一世”地做著“皇帝”的我笑得最厲害。我心想,陳老師真好玩,已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了,還要學打乒乓球,而且是如此的急不可耐。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陳老師一上臺就如狂風掃落葉一般將我打得既無招架之功,又無還手之力——四個回合過后,我便以零比四的敗績拱手將“皇位”交付于她。雖然我在我的“手下敗將”面前極沒面子,但對于陳老師精湛的球技我十分欽服,從而也更加激起了我對乒乓球的熱愛。兩年之后的九月一日那天,已升入四年級的我和同學們坐在教室里等待著帶了我們三年課的陳老師來為我們上四年級的第一堂數學課。上課鈴響過之后,陳老師一如既往地綻露著她那令我們感到非常親切的笑容走進了教室。我發現,她那原先的一頭黑發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有些花白了,心里不免生出一絲絲的傷感情緒,我想同學們跟我應該有同樣的發現和感覺的。出于對陳老師的熱愛我敬重,我們不約而同地以最快的速度翻開早已準備好數學書,準備聽陳老師為我們講課。
然而,陳老師沒有往常那樣在走進教室后的三分鐘內就開始為我們講課,而是告訴了一個讓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消息:她要離開我們,再回到一年級開始新一輪的跟班教學了。當陳老師在我們的疑問聲中重復一遍這個令我們難以接受的消息后,我們全班同學都呆住了。霎時間,教室里一片沉寂,片刻后,教室里一片抽泣——同學們都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當我們敬愛的陳老師向教室外邁出第一步時,我們全班異口同聲地大聲喊道:“老師,不要走!”陳老師顯然是經歷過多次這樣的場面,只見她慢慢地回過頭來,對我們微笑了一下,然后毅然走出教室,任我們在她的身后發出絕望的哭喊。那時的我們,像被迫于生活不得不背井離鄉到外地打工的母親拋下的一群孩子。我們知道陳老師也舍不得我們,但她不得服從學校的安排,開始她新的教學生涯。就像一個為了家庭將來暫時惜別孩子的母親。
好在陳老師雖然再沒有帶我們的數學課,而同在一個學校的原故,我們還能經常看到她。
只是,時隔兩年,那令我們傷心的一幕到現在還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