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白色的日光燈亮了,發(fā)出銀亮的光,玻璃窗外的空間由于室內(nèi)的明亮而顯得越發(fā)黑了,不像將近黎明,倒像正當夜半。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潔白的身影托著潔白的盤子走進了這潔白的房間,小護士給了每人一支溫度計,然后走到和我鄰床的老奶奶身邊,輕輕地叫醒了老人。老人側(cè)臉看看已經(jīng)安置妥當了的吊瓶,慢慢地伸出胳膊,微笑著說"小同志,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呀,是新來的?""啊,新來的,實習。
"小護士笑著拿起吊針,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扎了進去。老人的眉頭皺了一下,又松開了,護士卻把針拔了出來,抱歉地笑"沒事兒。以前沒干過,慢慢來嘛,事情就怕練,多練幾回就熟了。
"老人寬和地鼓勵說。小護士彎下腰,仔細地看了看老人那枯皺的皮膚,用手指按摩著,又一次把吊針緩緩地扎了進去。她眉頭微皺眼睛在潔白的大口罩上方一眨不眨,顯得全神貫注而又緊張。
然而又沒成功,護士顯然怯手了。她表情很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老人,而老人卻始終寬和地微笑著。小護士似乎受到了一股力量的推動,再次把吊針扎了進去。
但她的經(jīng)驗的確太少,還是失敗了。這下小護士害怕了,盡管老人一再鼓勵,她還是不敢再扎。終于,小護士找來了大夫。
老人還是那樣寬和地微笑著對小護士說“不用害怕,明兒早上你還來給我扎,我這老太太多扎幾下沒事兒。”護士跟著大夫一起走出病房,但從她那不定的眼神可以看出她還在忐忑不安呢。“您是什么病?”我問老人。
“膽結(jié)石。我不在乎。活了這么大年紀了,我知足。
哎,人一老,就跟落葉一樣,不中用了。要是那小護士真能在我身上練出一手好針法,我就高興。別的還能干啥?可不比你們這些小青年兒。
”老人依然微笑著,一雙深邃的眸子凝望著我,好像看到某種希望,得到了寄托。那久病而黃黃的臉上似乎也有了光彩,蒼白的頭發(fā)顯得與病房很和諧。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給人慰藉,使人感到親切,就連我這個才住了一夜醫(yī)院的新病人也覺得好像很久以前就熟識她似的。
“你們小孩子的路以后還長呢,我這老太太可是沒什么用了,早該退休了,可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舍不得啊!"老人臉上還是帶著寬和的微笑,從那笑容里可看到她的希望,她的寄托。“哎,人一老,就跟落葉一樣……”我耳邊又響起了這種聲音。落葉,枯干的落葉,紛飄的落吟,落到大地,埋入泥土,沒人注意,沒人知曉,而它卻默默地變成養(yǎng)分,為了那生長在枝頭上的稚嫩新芽茁壯成長,人們將贊美它朝氣蓬勃,贊美它青春美好,贊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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