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我看到了：當人們指著她們的臉辱罵時，她們的心在顫抖；當朝中百官當著她們上書批評時，她們的心哭泣；當天下百姓怨恨地詛咒她們時，她們的心在滴血。即使已經入了土，也難以消除世人們對她們的鄙夷，即使化作了灰，也難以抹滅世人們對她們的憎惡。

妲己對我說：我的出生便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傾世的容貌注定了我悲慘的一生。我被有蘇氏獻給商紂王，從他驚艷的眼神中我就看到了我的命運。在殘酷的后宮斗爭中，我告訴自己，我要活下來。我褪去以往的善良，以冷酷殘暴重新塑身，我以我絕世的容貌和幸福作為賭注，最后的贏家便是我。為了不讓他人蔑視我，我讓商紂王施行炮烙之刑，我成了人們眼中的狐貍精。可有誰知道，我只是為了生存。

妺喜對我說：當夏桀攻破施國時，我就已經不再是公主了。從小受人贊揚天生驕傲的我怎會向敵人低下我的頭顱，我想要復國。我用我的美貌，忍辱負重，我要讓夏桀沉迷，讓他變得昏庸。看他在眾人面前辯護我，看他受人指責，看他的國家日益衰敗。我不在乎別人是如何看待我，我只知道，是他們先對不起我。可是，為何聽到百姓責罵時，我寢食難安。可有誰知道，我是為了國家。

褒姒對我說：我的身世是個謎，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有一對在我看來很好的養父養母，雖然我家境貧寒，但是我過得很快樂。直到有一天，父母把我賣給褒坰之子，我終于明白我不是他們的孩子，我笑了。當褒坰入獄時，褒坰之子將我贈給周幽王，我成了他的寵姬，他給了我榮華富貴，卻獨獨沒有幸福。后來，我有了兒子，叫伯服，他是我的恥辱。我的養父死了，死在太子宜臼手上，我的心也死了，從此，我的臉上幾乎沒有笑容。我用計讓周幽王廢太子。可笑的周幽王竟想用烽火戲諸侯來搏我一笑，我笑了，笑他的愚昧，笑得天地失色。不久，國，破了。可有誰知道我的痛苦。

夏之興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妺喜。殷之興也以有，紂之殺也嬖妲己。周之興也以姜及太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

我聽見了她們夜半的哭泣，我聽見她們撕心裂肺的喊叫。我看到了夜深人靜時她們的懺悔，我看到她們內心深深的自責。這些，我懂，我懂。

夜闌人靜，我徘徊在她們的故事中，聽她們辛酸的話語，久久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