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樹木瘋長的森林中努力穿梭,卻無法尋找一條筆直的近路。葳蕤的遮天葉中漏下金黃色的光斑,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落在前方有金魚游動的小池子里,落在我沾了泥土的帆布鞋上。
一
假期里趁著空閑和我爸去看奶奶。夏日的陽光照在平整的路面上,抹上了兩段短而不齊的陰影,爸說:你奶奶從不走這條路,她總是繞小道。他指了指旁邊一條擺了賣指甲刀之類的雜貨攤的小巷。
從奶奶家到我家,如果走這條大路,就得上長長的石階。奶奶患有關節炎,腿腳不好使,再加上年邁不便,每次來我家都只有繞過寬敞的大路走小道。
我敲了敲門,奶奶家沒有門鈴。
是爺爺開的門,奶奶墊了一塊藍絨的方毯坐在陳舊沙發的最右端——她總是習慣坐那里。奶奶半閉著眼,好像睡著,似乎又沒有懨懨的困倦模樣。手里拿著缺了一塊的饅頭,嘴突突地往外伸,好像在嚼,卻很久未見她再把饅頭往嘴里送。
我叫了一聲,奶奶。
她緩緩抬起頭,卻是很欣喜的樣子,啊,小杉來了!
然后就是“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長高了很多嘛”“我的孫女長成大姑娘了”這些每個老人看到很久不見的小女孩都會說的話。
我看著她,灰白的頭發,像是一團弄臟了被扯得凌亂的白毛線。面色泥黃,歲月的風霜將她的臉吹皺,讓我想起兒時用小木棍在干涸的泥土上劃下的痕跡。也許是掉了門牙的緣故,她嘴唇往里縮,使她顯得更加蒼白。
三伏天中,T恤和皮膚黏在一起,透濕了整個人,很不舒服。客廳沒有空調,我起身去開風扇。奶奶家用的是吊扇,就跟我們教室里的一樣,剛啟動的時候會發出唧唧的聲響。
唧唧,風扇轉動起來。應該是很久沒用了,扇葉上撲簌簌地落下灰塵。
再看了看坐在沙發右端的奶奶,然后把電風扇的開關扭到了“0”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