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夜。夜幕如魔鬼的斗篷，去了星辰，失了皓月，只遺城市妖媚的霓虹，孤獨地賣弄風情，卻是無人欣賞。

撐一把傘，與家人散步。祖母與我執一傘，走在父母親后面。老人腿腳不便，很快便與前面的二人拉開了距離。我轉頭叮囑祖母，別慌，我去找他們。

祖母笑一笑，眼睛亮亮的，在黑夜里閃著光。嗯，去吧。她點頭。

走幾步，我忽想起祖母未帶傘。又回身尋她，她果然是在淋雨，卻是沒有躲進屋檐下。她滿頭的白發已經濕了，嗒嗒地往下滴著水。

怎么站在這里淋雨？我責備她，她抿著嘴，不說話，眼睛望著旁邊的階。我恍然，是了，祖母很難上樓梯，若非不得已，不喜上梯的。

我扶她上了階，呆在屋檐下。祖母用手遮擋著雙眼，在變幻霓虹的迷離下，她顯得無比蒼老。

我不禁心疼。沒多想，又去尋父母。沒走多久，又是不放心，轉身回去。祖母見我快步回來，有些詫異。

怎么又回來了？她問。

我有些急，囑咐她，別走動啊，在這兒等我。

祖母點頭。我轉身的時候，分明聽見她輕聲嘟嚷，多口。

我莞爾。祖母何時如此孩子氣了，卻嫌我嘮叨？轉念一想，確實是我太擔心了。

祖母何時要孫女擔心了？我有些好笑。罷了罷了，祖母老了，得我看著。

驀地一驚。祖母老了，她老了？

是的，雖然她仍是掃地做飯，利落異常，卻會為了手機充不進電而耍脾氣，會熱鍋卻忘了放水，會忘記錢花在了何處。她老了。

不經意間，雨幕后的人，都老了。

追上父母時，他們正顧自討論著什么，卻是未發覺不見了我與祖母。大概，兩鬢的白發已讓他們沒有太多的心力來細細的注意別人了。

他們老了啊……

不知何時，雨幕中行走的人漸漸與我拉開距離，而霧與霓虹迷離了我的雙眼，讓他們走出了我的世界，再找到他們的時候，歲月早已風化了他們的年輕，銷蝕了他們的挺拔，把他們變得微微佝僂，然后，在雨中慢慢老去。

雨久了，流離的霓虹也有點疲倦，有點蒼老。

雨還在，你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