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寂的屋里,在死灰般顏色的床上,睡著一個人,這個人經常在田野里出現。一張瘦弱,憔悴,蒼白卻顯得有一絲慈祥,堅持的臉在屋里格外突出,他平時一笑,眼角和腦門便也笑得在一起“扭曲一團”,他低沉卻不感到嚴肅的聲音,最喜歡發出“韓毛,對不對?”,接著便是一聲“嗯!”可見回答者是非常滿意的。
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和那一道道慈祥的波紋,像是燕子在水面上劃過一條弧線般的輕柔。“病神!拿開你的臟手!別忘了你的身份!”可現在總比過去先行一步。一天晚上,我興沖沖地回到家,一開門,原來媽媽也在家。她穿著外衣,是準備出去接我嗎?我心里樂得像吃了蜜般。接著,媽媽慌忙跑向廚房,擺弄起來。過了一會兒,媽媽突然冒出一句:“小毛,你外公生病了,恩。
我去看一下他?!蔽疫€沒反應理解過來,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心里并沒有意識到后果,又問了一句:“來城里醫院了?”“嗯?!蔽蚁蚝笙肓讼耄瑑刃钠届o下來,也沉下臉來:“你多會回來?”我多么希望聽到:一個小時左右。媽媽沙著聲音:“恩。。。。。??赡懿换貋砹??!蔽业椭^,并低沉地應了一聲。“哄?!比缓髬寢尲泵ε艹鰜?,端著一小碟菜,然后爸爸也回來了,媽媽放下菜,和爸爸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后媽媽開了門。我急忙說:“我那作業怎么辦?”媽媽不耐煩地丟下一句:“我有可能還會回來。”然后就是“通!”的一聲,都走了我匆匆吃完飯,一關燈,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我看見了爸媽那屋的窗戶透出的幾格燈光,幽幽的。
我趴在桌子上,陣陣刺骨的冷風,讓我想起了柔柔的愛撫:每一次去外婆家。外婆。外公總會用歡喜又有一點驚奇的眼神細細打量著我,互相說:“咱家韓毛又長高了?!眱晌焕先丝倳眉毮伒氖謸崦业念^,我總感覺,他們的手是云朵做的。外婆總會在院子里種幾株鳳仙花,等我去了,外婆總在飯后,和我一起染指甲,她很認真地給我包著,并盡量不讓手掌碰到我。
每包好一個,外婆總用手指在上點幾下,小心翼翼地按著。盡管外婆眼花?,F在心里有點酸酸的,有點凄涼,但這種凄涼是甜蜜的,是濃濃的,有說不出的味道,濃濃的糊在心頭。但現在,我悵望黑沉沉的天,孤零零的黑影,在淚光里,想出外公外婆的樣子?,F在比過去先行一步,因為這一步,使過去成為像童話般美好。我相信,也堅信外婆外公的眉宇間的折皺能化為白云般的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