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首詩:“馬車駛回遙遠的歲月,運來玉黍和小米,夕陽返照村卷巷,流水注入瓷器,那人在瓷器外,穩坐青山,橫吹牧笛……”這是一幅圓融的古樸畫卷,每個讀到它的人都會聽到那平和之時的蒼涼。
而在我眼前,在這種遠非流水之音的背景上,我總能看到一幅永遠的風景,只要我想要看到,無論我閉上或大睜雙眼,那種要讓人從心底涌出來的深秋之簫聲的圖景就會出現,那就是我的母親和她那永遠灰藍的衣襟。
那天,母親用她那雙粗糙的冰冷的手,撫摸著我的臉,我被她那翹起的皮扎痛了,她那冰涼的溫度刺入了我的骨頭,刺入了我的心,酸澀的眼淚流下來……蛐蛐的聲聲鳴叫,迎來了夜幕的降臨。黑夜,繁星點點,我伏在桌前,伴著那盞昏黃的燈,記著母親的手扶我的冷,我的痛。細細地想母親粗糙的手,是我對不起她。其他孩子的母親的手又白又嫩,而我的母親為了幫家里多分擔,為了使我在更幸福的日子里學習,她犧牲了她的手,那原本天使般白凈的手變成像一塊抹布一樣布滿皺紋與污漬的手。這雙手成了我記憶中最能刺痛我的“風景”,刺痛我的骨,刺痛我的心……
快開學了,我也要升入初中了,也要成為一個住校生,一周回一次家,一周見一次母親那雙粗糙的手和她那雙鬢的白發。
臨別的那幾日,我就在心里暗自鼓勵自己在離別的那一瞬,要像小時候那樣去親吻一次我的母親。啟程前的那個夜晚,我坐在客廳里讀書,母親在一旁洗著她云一樣的頭發,忽然,她對我說了一句:“這頭發已白了,我也老了?!鳖D時我鼻頭有點酸楚,我急忙放下書,手忙腳亂地為母親倒水、拿毛巾,看著那絲絲縷縷的白發在水中飄動,令我羞愧難當。而母親用毛巾包裹住頭發,抬眼看著站在面前的我,眼里似乎閃過一絲閃亮的光芒,我想母親的心里一定比我此時想得更多,但母親只輕輕說了句:“睡吧,明天要走了。”
開學了,又是一個夜晚,繁星點點,我伏在桌前,和著那昏黃的燈光,寫著:“噢,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