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舅舅家的陽臺朝北邊望去,是一座磅礴的山。一座縈繞著英靈的沉默的山。
“那山叫什么?”我小時候這樣問舅舅。
“歌樂山。”他點燃了一根煙。
“那里有什么?”
“埋著死人。”
“那里這么黑……為什么要埋死人?”
“是啊,為什么呢?……”他吐出淡藍色煙圈。
而后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因我沒去過舅舅家幾次。每次去都會盯著窗外的山,盯到讓自己毛骨悚然才吵著父母要回家。
那山,一直讓我這樣懼怕著,這是在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后來每到11月27日,學校會組織去烈士墓掃墓。我穿著校服,打著紅領巾,拿著白花,怯生生地跟著班級走,不敢去看那座磚紅色的雕塑,總覺得陰森森的。每年去我都出一身冷汗。
山上還有個渣滓洞的,原先是國民黨的牢房。古老的墻色和狹小的空間,熏黑的墻壁和曾經的刑具。落單的時候,我總覺得周圍就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拼命地跟上老師和導游。
但我終究還是踏上了這座我最不愿踏上的山。
真正沒有了所謂的畏怕是在董事以后。課堂上,電視傳媒上、報紙上。多少我都汲取到一些不必怕的成分。親近它,了解它,是我一次又一次在烈士墓前宣誓,在墓前擺上花圈,在墓前沉痛地默哀。
腳不能到達的地方,眼睛可以到達;眼睛達不到的地方,讓心到達。
就正如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在領悟自然的過程中,從哥倫布、麥哲倫、鄭和的遠洋航行,到發射衛星上天從而繪制完整的地圖,再到我們每一個普通的人,了解世界、真相,是要我們問自己的心,自己看到的,走過的,最后才得到自己一生的答案——心一直在追尋。
去年我去烈士墓掃墓時,在同往常一樣多的人潮中,聽到了一對聲音:
“那山叫什么?”一個小女孩問道。
“歌樂山。”她的父親笑著回答。
“那里有什么?”
“埋著英雄。”
“為什么要埋英雄呢?”
“因為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
我淡淡地笑了。這是一種血脈在人與人,心與心之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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