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光中成長

總記得，外公，外婆家昏暗的燈光。

那是間不甚大的屋子，土坑就占了一多半兒，角落里有一臺黑白電視機，破舊的布沙發，鋪著俗氣桌布的方桌，地面的紅磚上，常常臥著一兩只貓或小羊。雞有時也會跑進來，但我總是毫不留情地把它趕出去，我不喜歡這種咕咕亂叫的小東西。

身在牧區，十幾里地一戶人家，許多物資就變得非常緊缺，這里是架不來電線的，住戶都有風力發電機，發電機嗚嗚地轉上一整天，才能有一個晚上的電用。每天，天空還將亮未亮的時候，外婆就會起床把它打開，于是，每天我都是被發電機的嗚嗚聲吵醒，伸出一條手臂來，嘶-涼嗖嗖的。

晚上打開燈，里面的鎢絲發出刺眼的光，可射到地上時，就變得很暗了，貓從紅磚上走過，拉出長長的影子。

這時，我總會找出書來看，其實白天我是不屑于看這些書的，因為我總能給自己找些雜七雜八的事來干，但在晚上可就不行，電視只有兩個臺，無聊得很，只好看書。

當時看的最多的是讀者《讀者文摘》吧，有時也看《兒童時代》，或《科學世界》，這里多得是這些雜志的合訂本，大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內容不記得了，但記得很好看。

燈賣力地照著，我賣力地看。燈光雖然昏暗，但總會引來許多的飛蛾，蛾子太多時，外公會端來一盆水，放在燈下，蛾子就全掉進水里了。我這時會跑去數水里的飛蛾，把書丟到一邊去。

數過后，正打算跑回去看書時，五老姨夫把我叫住，要我去把今天的日歷撕下來。五老姨夫喜歡抽煙，每天晚上都要用日歷紙來卷煙，我是很樂意干這件事的，就蹦跳著過去，借著昏暗的燈光，“刷”撕下了當天的日歷。

“刷”的一聲，燈光下，撕掉了多少本日歷，多少年的歲月。

離開那里很多年了，恐怕再沒有機會回去，但那是我成長的地方。我不會忘記，不管是昏暗的燈光，厚厚的雜志，還是一頁頁被撕掉的日歷，我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