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覺得同母親是最近的，近到可以觸摸到她內(nèi)心的脆弱與夢想，也因此而不去表白，仿佛說出愛她那句話是世上最艱難的事，一脫口，便有了山水的遠(yuǎn)隔。
周末的英語課前，我在岔路口遇見匆匆趕來的母親，天氣著實冷得厲害，她矮小而微胖的身軀裹在穿得很舊了的大衣里，微微些許瑟縮。“瞧，你又把卷子落在家里了。我想可能有用，給你送來了。”母親的眼睛微瞇著，顯出幾條懶懶的皺紋，雜亂的短發(fā)擠出銀白的卷來——我有好一陣透不過氣來，心疼與愛一齊涌到心尖上來，時間的銳劍穿過了母親的青春，也是如此結(jié)實地穿過我的心。風(fēng)把嘴角吹得干干的，我于是將它舔了一遍又一遍，在母親的身影要消失在車水馬龍前，紅著眼睛，沒來由地嚷了一句：“媽，我愛你。”母親的背影在我模糊的視線里，明顯地顫抖著，她扭回頭，嗔怪地笑著：“傻丫頭，犯什么瘋？”
在我?guī)缀鯇⑦@件事忘卻的夜里，母親第一次主動開了腔：“那會兒不知道是做夢還是什么，我夢見你對我喊‘媽，我愛你’，咳，我那會兒真是高興。”我的心頭猛地一震——原以為對一切都淡然的母親，竟然如此孩子氣地看重我的一句“愛”，這才是一個母親的原本的心理！我恍然大悟，鉆到母親的懷里，用力地抱緊了這樣珍貴的溫暖，不斷地輕念：“是真的啊！媽，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盡管因為羞怯，我的臉火燒一樣的發(fā)燙，可是我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念給我親愛的母親。
其實往往沉默與毫不索取的父母們，總是在期待著這樣一種突兀卻十足溫暖的表白。在他們嚴(yán)肅而理性的面孔下，卻有一顆同樣期待被愛的心，聽到由自己生命里誕生的寶貝，輕輕地喚一句“我愛你”，便是為人父母最大的幸福。那我們還在遲疑些什么呢？還為著拗口與面子別扭些什么？只管說出來把，把內(nèi)心的感激與愛，以他們贈與的聲音表達(dá)出來，語言或許終究蒼白，但惟有這樣，才能令父母們感受到我們確鑿的愛。我甘愿做一個貧嘴的孩子，一遍又一遍的將愛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