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升初三,學業自然會忙起來。老師公布暑假要補課的消息時,沒人表示震驚。畢竟早已從已經畢業的學長學姐們那里聽說了初三的慘況,假期會減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對此不滿,但畢竟是要面臨中考的人了,我們也學會了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明天新的物理老師會來給你們上課。”班主任出人意料地說,這個消息的震驚程度遠比剛才的那個要厲害得多。教室里立刻喧鬧起來。男生們不滿地撇撇嘴,低低地咒罵一句:“切,真倒霉!”女生們嬌聲嬌氣地說著:“啊?為什么啊?”
我愣了一陣,什么都沒說,攤開了新的書本。早就知道一個月后會分優化班,反正就算他還教我們班,我也不能再聽他講課了。雖然如此,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是覺得驚訝,措手不及。我做好了自己離開的準備,卻沒想到離開的是他。
期末考試前他就說過:“初三我可能不再教你們了,不過如果大家考得好的話,也許還有機會。”我們都當他說笑,考試臨近,每個老師都在夸大這次考試的重要性,我們以為這也是他的夸張說法罷了。何況我們班的總成績一向不差,還不至于到非要更換老師補課的地步。我們手忙腳亂地應付接下來的考試,早忘了他的話。
沒想到還是分別了,也許是因為我們班這次物理成績不好,也許這只是升入初三時正常的教師調動。班主任沒有給出確切的原因,我們也無從得知。初三學生暑假補課,不是初三教師的他自然回家休假去了,我們見不到他,也沒法向他詢問。一切只有等到9月才能有機會了。
他教了我們整整一年,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一段時光。初二的時候,新增了物理這門課。他站在講臺上,溫和地作自我介紹,那是我對他最初的記憶。他不是一個嚴厲的老師,他是我們所有的老師中脾氣最好的一個。我們班同學很吵,他卻很少批評同學。一次,一個同學上課傳紙條,被一個調皮的男生搶走了,正要看,他突然打趣道:“還給他,這可是侵犯隱私權的行為。”事后,那個傳紙條的男生把這件事寫進了日記,并作了深刻檢討。那是我聽到過的最真誠的檢討。
他講課很有意思,學電學的時候,他講安全用電的知識時說:“古代人都說被雷劈了是因為做了壞事,現在我們知道了,被雷劈不是因為做壞事,很有可能是因為初中上學時不聽老師講課,不知道大功率電器必須接地線。”有一次學磁極,他用投影儀播放了《多啦A夢》里的一集——《南北極標志》,使許多同學感到新奇和高興。
他講電視的信號接收原理時回憶起了自己兒時看的動畫《圣斗士星矢》,使得許多動漫迷同學覺得親切。他講電視遙控發出的紅外線可以反射時,說:“那天我一個人在家看電視,看著看著覺得瞌睡,就關了電視。結果睡的時候老看見那邊有光一閃一滅。我想,不是見鬼了吧?結果起來才知道,我身子壓住了遙控器,雖然對著的是墻,但是信號反射到了電視上,電視一直開開關關。”
他不像別的老師一樣根據成績把同學分為三六九等。因為經常取得全校第一,許多我不認識的老師見到我都會笑著和我說話,甚至有老師說:“我女兒長大以后和你一樣就好了。”可作為我的老師,他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經常考全校第一的那個女孩就是他們班上的學生。
半個學期過去,他甚至記不住他的課代表的名字,小邦同學為此郁悶了好久,卻又不得不原諒他,誰讓他就是那種性格嘛。正因為如此,他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成績很差的、在班主任面前經常一言不發的男生也愛和他一起說笑。
班上同學都很喜歡他,我們班拔河比賽的時候,大家都去辦公室叫他來看。結果,整個賽場上除了裁判和參賽班的班主任以外,只有他一個老師。我們班男生贏了預決賽,大家不顧班主任,先跑去向他報喜。因此我們班主任都吃醋了,他呵呵笑,像個孩子。
可是因為脾氣太好,同學們在課堂上也變得肆無忌憚。有睡覺的、有玩手機的、有吃零食的。大家都不怕他,被他點名了也不在乎。他從來不罰站,只是點名,然后再讓學生坐下。雖然他講課很好,雖然他很認真地講解卷子上的每一道題,不管那道題多簡單,不管那道題出現過多少次,他都會一遍一遍講。可下面已經沒有聽的學生,好學生因為早已學會而感到厭倦,差生們自顧自地吃喝玩樂。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繼續講著。
他是個知識淵博的老師,聽說他是我們學校專門從外市請來的。同學們問他再難的題,他也能馬上講出來。可他脾氣太好,管不住我們班那些貪玩的學生。雖然他的講課得很好,可我們班的成績一向是普普通通。